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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看着沈介那宽厚的背部,云栖愣了愣,与此同时头痛欲裂,她伸手抚额,眼睛越来越模糊。

耿嬷嬷和沈介的话都听得不真切了,似乎隔得很遥远。

“沈大人,这不合体面。”

“事有轻重缓急,臣不过医者心切,娘娘又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云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沈介背回寝屋的,迷迷糊糊间,只记得周围很安静,自己趴在一个宽厚有力的背部上,她冰冷的身子都开始有了些许温度,鼻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她头一次觉得如此心安。

云栖是在次日黄昏醒来的,刚一睁眼,便听到了周福来惊喜的声音:“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很快,耿嬷嬷便进了屋,见到她,亦是满脸喜色:“主子,您终于醒了。”

云栖在她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来,又静息了一会才清醒过来。

“谢谢菩萨保佑,娘娘可算是醒了,咱家这两日看着,这心都快吓没了。”周福来道。

云栖喉咙干涩,刚扯开嗓子,沙哑得厉害。

“我们娘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耿嬷嬷拿过旁边桌子上的热茶,送到云栖嘴边。

一杯水下肚,云栖清了清嗓子,问:“哀家睡了多久?”

“娘娘睡了两日。”周福来拍了拍胸口,回道,“娘娘再不醒来,奴都快吓死了。”

两日么?

她只记得自己睡了很久,睡得很安稳,没有做梦。

“事情查出来了?”

前两日刚把周福来派出去查事,他这一会儿出现在自己寝宫,必定不是来跟前伺候。

周福来收住笑,回道:“娘娘,鞶带是宁峦那丫头从沈家偷走,送给眉太妃的。”

“宁峦?”听到这许久没有听过的名字,云栖恍惚了一下。

“是啊,这丫头活着,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了。据老奴搜罗到的消息,六年前这丫头寻得如意郎君,成了亲,还有个了儿子。”

耿嬷嬷惊讶了片刻后冷哼:“她竟还没死?”

“娘娘,要不要老奴派人……”周福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云栖很是平静,道:“不必了,她能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躲了这么多年,背后定是眉太妃在相助。她对眉太妃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宁峦原是她在江南养病之时的侍女,比她小上两岁,当年她去集市买首饰的时候,见到宁峦被人欺负,花了重金将人买下来。

那时宁峦已经十四岁,是南疆人,因为家境清苦,被迫为奴,后来被人卖到宣城给一个纨绔的商人做妾,那商人大庭广众下将她折辱。她当时怜惜宁峦,便让她进府伺候了。

后来宁峦跟随她回京,她忙着其他事,从未注意过宁峦的心思。她与沈介的书信往来,皆通过宁峦之手,宁峦经常往沈家跑,起初她并未察觉到异样。直到有一日,沈介中毒,宁峦向她请求到沈府照顾沈介,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入宫两年,她知道自己无法与沈介在一起,便动了心思,将宁峦送到沈府,可沈介不愿意接受,不过也没将人赶出府,宁峦在沈府一直是婢女的身份。

六年前得知宁峦背叛自己,她念在往日情分,没将人赶尽杀绝,但后来听人说她投毒自尽了。

周福来颔首,随后猜测:“宁峦应该没有把娘娘的身份告诉眉太妃,如若不然,眉太妃也不会隔了那么多年才会将东西拿出来了。不过依奴猜测,眉太妃应该是起了疑心,前几日派人去了江南。”

闻言,云栖神色如常,显然眉太妃此举在她的意料之中。

虽然回京之时云家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但在江南的时候她没少抛头露面,留下蛛丝马迹也不奇怪。

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即便眉太妃有心查下去,对她来说也毫无影响。

她瞥了周福来一眼:“那个人找到了吗?”

周福来道:“有消息了,不过身份还得稍加确认,过几天就带进宫让娘娘瞧瞧。”

周福来走了以后,云栖问:“昨日是沈介背哀家回寝屋的?”

耿嬷嬷点了点头,说到这个,她抑制不住的欢喜:“昨晚主子能保住命,多亏了沈大人。郑太医说,沈大人给的药确实能压制主子体内的毒。这毒,或许真的有可解之法。”

“郑太医回来了?”

“回来了,昨晚刚来看过娘娘,现在在府中研制新药呢,说是找到了几昧能克制娘娘体内的毒的药。”

能不能解毒并不是云栖最关心的事情,她心里清楚,这毒有多厉害,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是不会寄予希望的。

从外祖母、母亲到她和阿姐,已有四人中了毒,且都是女眷。

云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腕出神。

她这些年始终不明白,她和母亲的血到底有何奇异之处,三辈人全都中毒,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着这一切,给她们下毒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世之时,须得把这件事情查探清楚,不然心里总是不甘心的。

宫女进屋,见她醒来,说汤仕坤在长春宫门口跪了两日,问她是否要见。

云栖收回思绪,想起昨日谢敬说的话。

太成王表面上对钰儿毕恭毕敬,一派兄弟和睦,背地里实则对皇位虎视眈眈。这些年,汤家一直往朝中塞人。汤谢两家牵扯在一起,免不了让人多想。

尤其如今的大理寺卿,还是谢怀横。谢怀横在这位置上待了五年,掌管京中所有的刑狱案子。

偏偏他还是谢敬名义上的养子。

云栖让耿嬷嬷为自己上妆,整理妥当了,才宣人进屋。

汤仕坤人还没进到进屋里,大老远的便哀嚎起来:“太后娘娘,求您为老臣做主啊,老臣的儿子可怜埃”

声音大到让人不想听见都难。

宫女劝道:“汤大人,您小点声,娘娘身体抱恙,愿意见您已经是娘娘宽厚了。”

宫女一说,汤仕坤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扬声道:“太后娘娘,谢家草菅人命,不顾王法,大庭广众之下杀死我儿,娘娘恩怨分明,可一定要为汤家做主埃”

听着他那沙哑的叫喊声,云栖忽然笑了。

“一大把年纪,身子骨又不好,跑来这长春宫大呼小叫,难为他了。”

耿嬷嬷也跟着笑:“若是能对那三公子上点心,也不至于走到这步田地。”

汤灿做的那些荒唐事云栖都听说了,汤仕坤非但不管,还没少纵容。近一年几乎天天泡在美人香里,染了花柳病,还是后期,和谢行在马市起争执,正是因为谢行挑了这事来嘲讽他。

汤灿的死,和这花柳病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人都来了,云栖总不能偏私不见。

她还抱病,一个个的就赶着来长春宫闹,无非就是想看她的病情罢了。

汤仕坤大喊大叫了好一会,都没听到云栖有什么反应,声音渐渐就小下来了,等进屋,看到云栖好整以暇的坐在软榻上,一脸浅笑的望着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小宫女屈膝行礼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怎么不喊了?”云栖问。

汤仕坤反应过来,跪地行礼:“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不怪他诧异。

进宫之前,外头都传闻云栖病入膏肓,卧床不起,如今气色看着,哪里有一点病了的样子。

这么一愣神,竟是连自己来做什么都忘了。

他的那点小心思云栖都看在眼里,也不戳破:“汤灿和谢行的事情谢敬昨日就和哀家说了。”

汤仕坤慢慢回过神来,又开始哭喊:“娘娘,您要为微臣做主埃”

“做主?”云栖反问了一声,汤仕坤猜不透她的心思,话回得磕磕巴巴的,“微臣那逆子在马市被谢行杀死了,此事…此事……”

“可是定案了?又或是结果有失公允?”云栖又问。

汤仕坤被问住了,明明外面大雪飘扬,他却觉得额头冒了汗,不知道怎么接话:“这……”

案子未定,谢行和谢敬就被赐了板子的事情,已经传遍朝堂。他现在心跳如鼓,就怕待会这板子也会落在自己身上。

看着他这模样,云栖莫名觉得好笑。

汤仕坤年轻的时候看起来嚣张跋扈,实际上胆子小得很,也就敢欺负那些小门小户的子弟。

依他的脑子和胆子,若不是有人推波助澜,根本就不敢来长春宫。

不过是看到谢敬来了,也跟着过来闹一闹。

“此事哀家已经吩咐下去,让大理寺的人查。真相如何,过几日自有决断。”

汤仕坤高喊:“娘娘,大理寺卿谢怀横乃是谢敬的养子,他必定会庇护谢行,此案不能让他查埃”

“那你说,此案让谁来查好?”

“此案应让……”话即便脱口而出的时候,汤仕坤骤然反应过来,及时收住了,转了个话头,“微臣认为,为了公允,应该另找他人,至于这人选,就让娘娘来定,微臣相信,娘娘不会偏袒谢家的。”

云栖挑眉:“哦?你倒是相信哀家。”

汤仕坤抬袖抹了抹额头,硬着头皮问:“娘娘可是想到人选了?”

“朕心中倒是有一个人眩”楚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汤仕坤身子一僵,连忙转了个方向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云栖抬眼,楚钰看都不看汤仕坤,径直朝她走来:“母后。”

云栖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怎么来了?”

“儿臣听说有人在长春宫叨扰母后安宁,便过来看一看。”楚钰说完,目光落在了汤仕坤的身上。

汤仕坤如芒在背,诚惶诚恐道:“皇上恕罪,微臣并非有意来惊扰太后娘娘,只是微臣的儿子……”

楚钰截断话头:“不必多言,汤灿一事朕已知晓,查案的人选也找到了。”

汤仕坤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定好人选了,缓缓抬起头,疑惑道:“皇上说的人是谁?”

“沈介,此案朕决定交给他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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