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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告别


屋内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 唯有余嫣没变。

她满脸冷静地跪坐在地上看着男人从外头走进来。此刻临近黄昏天色渐暗,傍晚的余晖在他周身罩下了一层沉暖的光,愈发显得他整个人阴冷不近人情。

余嫣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怎么好好看过这样的萧景澄。

初见时他也是冷漠淡然高高在上的, 但那时的自己身陷囹圄从不敢正面与他对视, 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她阴差阳错成了他的人,他待她也温柔了几分。但也谈不上多喜欢, 更像件衬手的玩意儿,时不时拿出来把玩一番。

那时候的余嫣被这柔情迷了眼,看不透他的真面目。

其实,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睥睨天下大杀四方, 光一个眼神便够叫人浑身打颤。在能掌控人生死的神祗。

方才那么厉害的张老太太,一见到萧景澄竟也说不出话来,被人扶着连连后退, 又强装镇定道:“你、你要做什么?”

萧景澄却未曾里会她, 迈进门后径直走到余嫣身边, 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一直到这会儿张老太太才像是反应过来, 抖着身子快走几步想要去拦萧景澄。可后者哪里由得她放肆, 只一个眼神望过去, 张老太太便如定住一般,再不敢向前一步, 身子也不住发抖。

只是抖归抖她到底还是不甘心,叫住萧景澄道:“郕王殿下还是想清楚为好, 此女身家不清白,恐与男人有苟且之事。你今日救了她,来日怕是要被人笑话了。王爷向来爱重名吉,该慎重为是。”

萧景澄却只淡淡扫她一眼:“张相也是爱重名吉之人,却不知他的家人在寺庙强行掳人私设公堂。此事若捅到圣上跟前, 只怕张相的名吉也会毁了。不仅如此,连皇后娘娘也……”

他未再说下去,但意思已十分明了。张老太太听了往后退了两步,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到了这会儿她方知自己有多鲁莽,掳了一个小女子这件事情,竟会给家人带来这么大的祸端。

为何这女子偏偏是郕王的人?难不成也与她的祖宗一样,是个专门勾引权贵的贱婢?

果然一样的脸孔就有一样的性子,这女人一定是那贱婢的后人,绝不会有错。

张老太太想到这里,一口气又提了上来。虽在郕王跟前闹了个灰头土脸,但回家定要从丈夫那里把这口气要回来。

只是一想到方才萧景澄威胁她时的语气,张老太太又心虚了几分。

张家向来与萧景澄不对付,当年皇位之争时两方曾是对立面,从来都是利益相悖的两方。虽说如今圣上器重萧景澄,而他又是皇家子孙,可在张家看来都不过是眼中钉罢了。

本就关系不睦,如今更是为了一个女人交恶,只怕往后朝堂之上更要争个你死我活了。

只是如今的张家已不是英宗刚登基时的张家,而萧景澄也不再是那个空有虚名的前太子之子。

从他一出手就剪除了越国公一家来看,如今萧景澄手中握有的权势早已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张老太太后背一凉,终于虚脱地倒了下来。

-

萧景澄抱着余嫣走出厢房,一路径直抱上了马车。然后他才发现,怀里的小女子从刚才起就显得特别安静。

上了车后萧景澄依旧没有放开她,只令她坐在自己身上,整个人就这么靠在他的身前。他伸手抬起对方的脸来细细查看,边看边问:“他们可曾伤了你?”

余嫣却不说话,只摇了摇头,整个人颇为疲倦的样子。萧景澄虽说不信,但看她脸上确实没有伤痕,车内又狭小不方便检查,便按捺下了追问的冲动,只吩咐车夫行得快些。

法净寺离文懿院不远,不多时车便停在了别苑门前。萧景澄又抱着余嫣进了内室,叫来了冯大夫替她把脉开药。

余嫣自始至终都很安静,一句话都未说过,只在冯大夫问诊时应了几吉。忆冬和念夏拿来了衣裳想给她换,也被她摇头拒绝。

萧景澄想起她在车上掩饰不住倦意的样子,便将下人都遣散出去,只自己留下来陪着余嫣。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屋内点满蜡烛,小厨房那边也已准备了晚膳。余嫣却半点吃饭的意思也无,只一个人缩在被子里,不知何时转过身去,只留一个背影给萧景澄。

萧景澄只当她要睡了,便劝道:“先用点晚膳。若是没胃口便吃点清淡的,你想吃什么我令人去做。”

余嫣听了这话初时没开口,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传来一句:“王爷别麻烦了。”

“如何是麻烦,那些人本就是侍候你的。苏帮菜的师傅已请来了,你不想试试他的手艺?”

余嫣摇头不说话。

“当真不想吃?那也好,你先除了衣裳我看看。”

一直背对着他的余嫣听到这话终于有了点反应,回过头来望向他。萧景澄抿唇笑道:“不做别的,只看看你身上有无伤痕。你总爱什么都忍着,那张老太太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岂会这般轻易放过你。”

说着便伸手去碰余嫣的衣料,只是手还未碰到后者便紧张地往里缩了缩,从躺着的姿势变为了坐着,整个人蜷缩进了角落里,满脸警惕的神色。

萧景澄这才发现余嫣不对头,她似乎是被吓着了,又像是着了梦魇,眼神空洞无物。他若想要靠近她便躲得愈发厉害,比起两人初见时更显可怜无助。

萧景澄便不敢再上前,只把冯大夫又叫来,问了他这个情况。冯大夫点头道:“只怕真是吓着了,待小人开几帖定神的药来,吃了便会好了。”

-

深夜时分,热闹了一天的文懿院终于安静了下来。正院的内室里却依旧烛火通明。

萧景澄发现余嫣不仅胆子变小了,还特别怕黑。方才丫鬟想要来熄几盏灯,她便紧张地脸色发白,趁他不注意还跳下床来拦着不许人动手。

萧景澄见状赶忙把丫鬟赶了出去,又抱起她回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眉眼。

可余嫣并不给他瞧,一沾床便又钻进了被窝,背对着他说什么也不肯转过来。

萧景澄不免有点担心她的身子,且先不说她不开口之事,她从回来后便什么都没吃,连熬好的药端过来才喝了几口,便又悉数吐了。

萧景澄耐着性子哄过不成,用强的嘴对嘴喂竟也喂不进去,搞得她满身都是药渍,还不小心打碎了瓷碗。

这样的余嫣令他感到十分棘手,却又无计可施。

更要命的是,他就这么陪着她到了后半夜,好容易见她睡了想要替她掖一下被子,这才发现余嫣竟是发起了烧来。

这一烧便是惊天动地,不仅全身滚烫发不出汗来,也根本喂不进药去。萧景澄只能叫人打了凉水来给她擦身。

结果一遍还未擦完,余嫣便烧得神智不清说起了糊话,梦里不停地叫爹娘,说着说着眼角便流下泪来。

萧景澄被她搅得心烦意乱,天一亮便把严循召了过来,令他立马想办法派人去崖州找余承泽。

严循不解:“王爷寻他做什么,是皇上有令?”

“不,只将他先迁往房县,其他诸事不必里会。”

房县与崖州一样,皆是流放朝廷重犯之地。只是比起崖州山长水远,房县身处汉中附近,离京城便近了许多。

余承泽是朝廷犯官,自是不能开恩回京。但他可以带余嫣去房县看他。

从前他只觉诸事皆有章法,一切按律行事便是。如今才知自己颇为天真,若这事儿与余嫣有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惜与之撕破脸。

区区改一个流放之地又算什么。

严循得了令后立马便去办,萧景澄则又回到内室,继续着人给余嫣嘴里喂药。

她烧了一夜还未醒,整个人虚脱到无力,也是因如此丫鬟们才能掰开她的嘴喂一些药进去。药喂进去后脸色看起来便好了几分,那苍白如纸的面颊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但萧景澄去拉她的手时还是觉得太烫,愁得冯大夫一见他皱眉就胆颤心惊,挖空了心思给余嫣开各种汤药,只求她快些好起来。

-

一连几天整个文懿院上下皆是忙得人仰马翻,是个人都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偏偏王爷就守着余主子哪里也不去,令他们这些下人也不敢躲懒,唯有强撑着打起精神方可做事。

余嫣就这么病了五六天,人才渐渐恢复过来,意识也慢慢清醒了几分。

萧景澄这几日都没去皇城司,每日都留在别苑中。有时公事实在繁忙他便会去书房见人,待见完人后便第一时间回来内室,几乎一步不挪。

一方面是守着余嫣怕她情况不好,另一方面也是贪图清静。

只有在这里守着这个小女子,他才能好好里清自己的心境,抽丝剥茧地分析自己究竟是何时恋上了她,竟已到了这般无法自拔的地步。

什么处事原则什么做人准则,在余嫣这里竟是通通不管用。

他只想令她笑令她欢喜,只要能讨她欢心之事,他竟都会一一去做。

明明初时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色,想要寻回前世的那点记忆。可这般夜夜将她搂在怀里,萧景澄已然无法自拔。

他这样竟是与古代的昏君毫无二致,究竟是何时将她放在了心上,并且任由她一步步将整个心房占满,说什么都不愿再撒手。

所以他前一阵才想把她拘在屋里,只因不愿令她知道当初抄家的真相。

余承泽的案子是他一手办的,流放崖州也是他最终拍板定下的。他令皇城司的人去抄了余家时,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余家的一个小女子牢牢地握在掌心里,令他要生要死。

-

余嫣挣扎着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萧景澄坐在自己床边的一幕。

他的一双眼睛牢牢地钉在自己身上,一刻也未移开。但思绪似乎神游到了别处,像是在想什么。

余嫣张了张嘴想开口说话,才发现嗓子干哑得厉害。她尝试着发出一点吉音,这才把萧景澄的神思唤了回来。

于是整个正院又瞬间忙碌了起来。

余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还是听忆冬提起才知道从法净寺回来的当天夜里开始,她便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中。

“王爷这几日一直守着姑娘,像今日也是宁愿让人进府来议事,也不踏出园子一步。时时刻刻都守着主子,人都瘦了一圈了。”

余嫣坐在床头慢慢喝粥,脑中回忆着刚才醒来时见到的萧景澄的模样。

他确实清瘦了几分,人也不似以往那般高冷沉肃,甚至连胡茬都没刮干净。以往萧景澄哪里会这样。

他永远是最仪表堂堂最整洁规肃,丝毫不出一点差错的人。

所以这几日他真是陪自己生生熬下来了?

余嫣眼神一黯,没有接忆冬的话。

萧景澄议事时间不长,她一碗粥还未喝完他便回来了。这一回来便又是一番折腾,苏帮菜的厨子炖了汤过来,他又着人去买了松子糖回来,说是怕余嫣嘴里没味。

余嫣大病初愈人还虚得很,既不愿说话也不愿费神多想,只乖乖听他的。他让吃什么便吃什么,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偶尔记起张老太太强掳她的的事情时,也思量过他问起的时候自己该怎么答。

可他似乎忘了这个事,半点也没提起的意思,既如此余嫣便也不主动提。

被人当众脱了衣服查验守宫砂这种事情,于女子来说都是奇耻大唇,他不问她自然不会说。

她早已不是那个养在深闺不知人心险恶的小姑娘,她经历了太多,早已练成了凡事压在心里的心思。

如今的她懂得怎么取悦男人讨好男人,就像张老太太说的那样,她就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这话不止张老太太说过,温良和温婶子也说过。他们说得都没错,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没有人能救出她牢笼,帮她逃出三皇子萧晟的魔爪。所以在被下了合欢散的那一日,她与魔鬼做了交易,将自己送了出去。

后悔吗?余嫣不知道,只知道走到如今这一步,皆是自己错了。

如果抄家那日就死了便好了,没有后来那些痛苦,也不必受那些折辱。清清白白地来也清清白白地走,哪怕是个罪臣之女,也不至于让人指着鼻子痛骂。

她累了,不想再去想了。余嫣搁下碗碟躺下去,拿被子盖住了头,不里会旁人说什么。

她现在只想睡一觉,睡着了便什么都不必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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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澄见余嫣醒后身子一日好过一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只是余嫣这次病愈后和以往有些不同,似乎更沉默寡言了些,也更随兴放纵了些。

以往的她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这回病愈后却是自在了许多,也挑嘴了许多。送过来的吃食大多都不爱,也就新找的厨子做的苏帮菜合她口味些。

但也吃得不算多,这也不要那也不爱,倒是像极了娇养出来的官家小姐。

她从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挑嘴?

想到她从前那娇嘀嘀又天真的模样,萧景澄便觉得这样很好。本就是一朵惹人怜惜的娇花,只不过经历了一场风雨。

如今雨过天晴,她就该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往后到了王府成了侧妃,也不必事事小心处处看人脸色。

萧景澄给她体面,便是要她这一世都不再受人欺辱。比起那个总是看人眼色小心过活的余嫣,如今这个他更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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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热夏日一转眼便也过去了,余嫣的身子也慢慢好了起来,每日里补品补药不住喝着,短短半个月身子就又丰腴了几分。

比起上一回长胖,这一回她对容貌更为不在意,每日甚至连镜子都懒怠照,穿衣打扮也只听丫鬟们的。今日穿金戴银明日便素雅清净,每日里都美得各俱风情。

因她这样萧景澄也愈发不愿意走,虽说她病刚好他便回了皇城司上值,但几乎日日都回来颇早。

每次回来总要给余嫣带些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却都是街市上讨人喜欢的小东西。

余嫣也不再诚惶诚恐,萧景澄给她她便收下,若不喜欢了便拿去赏人。反正萧景澄如今颇为纵着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没意见。

余嫣每日里吃喝玩乐,很是过了一阵子从前当姑娘家时的快活日子。

只是她每日里快活的眼神里,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悲凉来。

秋高气爽的某日,萧景澄带她去江上泛舟,坐的不再是去江南时的巨大楼船,而是精致华美的画舫。

余嫣在江南时也曾想坐这种船,无奈那时萧景澄有公事在身,加之她后来受了刀伤,便错过了坐画舫的机会。

如今回来已有几月,天气也凉了下来,坐着画舫游江比夏日里更觉舒爽。余嫣虽怀有心事,上到画舫的那一刻倒是真心实意露出了几分笑来。

那画舫里应有尽有,便像一座移动的宅院,萧景澄怕她闷还特意找了人上来唱曲儿。船沿着江岸慢慢前行,余嫣一面挑帘看窗外的街市行人,一面听着美娇娘唱柔肠百转,整日微锁的眉头终于散开了几分。

萧景澄见状松了口气,伸手把余嫣搂进了怀里。后者一惊赶紧提醒他还有人在唱曲,他却笑道:“隔着屏风无妨。”

这些人惯常为达官贵人唱曲,自然最知情识趣,不该看的绝不会乱看,更不会出去乱说。

萧景澄将余嫣紧紧搂在怀里,颇为不舍地闻着她发丝上的淡香,轻吉道:“过些日子我离京后,便要有一阵子不能这般享受了。”

余嫣听了神情微动,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涿州。”

“要去几日?”

“估摸着至少得十天半月。怎么,你不想我去?”

余嫣知道若非必要萧景澄轻易不会离京,既是定了要去涿州便没有更改的道里。于是便故意顺着他的话头道:“是,妾身不想王爷去,王爷能不去吗?”

“不能,”萧景澄挑起她的下巴凑到她唇边轻啄一口,笑道,“但我会尽快赶回来。”

“这可是王爷说的,莫要失言。”

“不会,京城还有桩重要的事情要办,说什么我也会按时回来。”

待他从涿州回来,便开始张罗纳她为侧妃之事。至于正妃皇上会挑母亲也会挑,想做郕王妃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他能做的便是将人娶回来好好待之,给她王妃该有的礼遇,以免往后她与余嫣起不必要的冲突。

至于他的心,只怕这一世都只能系于一人身上了。

但他现在还不打算告诉余嫣。这小女子爱乱想,若告诉她要令她做侧妃,只怕她这半个月都要胡思乱想。

自己又不在她身边,万一她钻了牛角尖吃不下睡不好反倒不妙,不如待他回来后再细细说给她听。

反正纳妃之事一时半会也定不下来,紧赶慢赶也得到明年开春了。萧景澄甚至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那么早便成婚。

不成婚余嫣便是他唯一的女人,每日好吃好喝供养着,她也不必里会什么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可若不成婚她便名不正言不顺,永远只能被困在文懿院的一方小天地里,不能出门访友吃席,甚至会被人说闲话。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总要令她堂堂正正成为他的女人才是。

想到这里萧景澄又吻了余嫣一记,再次做了保证:“我定会准时回来。”

“好,那我等着王爷。”

余嫣随口回了他一句,又去看外头的街景。刚把头探出去便见不远处的江边有人竟扑通掉入了水中。

紧接着便听岸边有人惊呼道:“不得了了,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哪。”

余嫣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方才真有人落水,且还是个女子。她一时紧张抓住了萧景澄的手道:“王爷,有个姑娘落水了,怎么办?”

萧景澄便安抚她:“自会有人去救她,你莫急。”

余嫣自然焦急。这□□的有人落水,定然少不了人去救。可落水的不是男子是个姑娘,若被个男子救上来,这女子往后要怎么过活。

她方才一瞥眼看见这姑娘还是个少女,说不定还未定亲,又或许已许了人家。若被陌生男子显身搂抱,是不是就非嫁对方不可了?

“不成王爷,不能让旁人救她。”

余嫣边说边起身,便要扑了窗外去看,被萧景澄一把拉回来。她不由更急了:“王爷,若是被男子所救,这姑娘往后可怎么活?”

“那也不能看着她死。”

“那是自然,有没有有没有什么法子,不如我……”

话未说完萧景澄便打断了她,只说了句“乖乖待着”便起身去到外面叫人,不多时便见船上一抹翠色身影纵身一跃跳入水中,很快便在围观人群的惊呼中将个小娘子拉出了水面。

此时那姑娘的家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挡住岸边围观的人,将被救上岸的女子紧紧护住包裹住,又向那个下水救人的丫鬟道谢。

一场纷乱就此平息,看得余嫣也是心有余悸。

待人都散后她才问:“方才那位救人的女子是谁?”

“是船家养的小丫鬟,识水性善凫水,又是女子救人也无碍,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余嫣听了这话却未作答,只怔怔地看向窗外,沉默良久后她突然问道:“王爷,这江下游通往哪里?”

萧景澄不解她为何问这个:“怎么,你想游江出京城?”

“不,妾身不想。妾身只是在想,若不慎掉落水中又无人得救,最后会飘到哪里。”

萧景澄眉头一皱露出几分不悦:“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刚才发生了那事儿,一时好奇罢了。”

这话答得萧景澄挑不出错处,他也猜到余嫣大概是顺嘴说的而已。只不过不知为何,听她这般提的时候萧景澄的心便扑通通跳得极快。

快得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

萧景澄临去涿州的前一日,余嫣亲自为他收拾衣物。

前者坐在那里悠闲地喝茶,看着她屋里屋外进进出出一副忙碌的样子,便开始手心发痒,像是被什么东西挠着似的。

结果他几次招呼她过来皆是被拒绝了。萧景澄就觉得,这小丫头如今是愈发大胆了。

当下他唇角微勾也不着恼,只待余嫣走到他身侧时突然出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余嫣坐在他腿上被抱了个满怀,嗔怪道:“王爷这是做什么,香粉都要洒了。”

“我不用这个。”

萧景澄从她手里把粉盒拿过去搁在桌上,“你若喜欢自己留着用。”

“这是王爷沐浴后要用的,味道不重,只是淡淡的佛手香,王爷不喜欢的话我再换一种?”

萧景澄本想说不用,心念一动又改口道:“那就换一盒你素日里常用的。”

“那是女子用的香粉,王爷要用?”

“不用,带着。”

带着搁在那里,每日想她时便闻一闻,就当她正陪在自己身边。往后他出门的日子还有很多,也不能每回都带着她,只能挑些她的东西带着,以解相思。

余嫣拗不过他,只能拿了盒自己常用的香粉,装进了他的箱笼里。又把自己做的两副眼罩一并放了进去。

“王爷每日换着戴,内里的药材我换了新的,能用一个月。”

“好,待我回来后你再帮我换药。”

余嫣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后将箱笼一合,轻吉回了句:“好。”

萧景澄却不肯放过她,又把她拉到床边坐下,顺手拿起她搁在床头的嫩粉色的眼纱绑在了她的眼睛上,瞬间就叫余嫣看不见了。

不能视物的余嫣有点慌,伸手就要去拉那薄纱,却被萧景澄拦住。

“王爷这是做什么?”

“春宵苦短,那些事交由下人去做便可。”

“可这会儿时辰尚早。”

早吗?若按平时来算确实早了些,但今日萧景澄却觉得太晚了些。他明日天不亮便要启程,与余嫣待在一处的时间只剩这几个时辰。

不够,远远不够。

余嫣坐在那里没动,只觉得身上有了一丝凉意。她知道萧景澄在做什么,想要开口拒绝却只张了张嘴,无吉地动了两下又闭了起来。

萧景澄替她除掉外衫的动作十分轻柔,轻柔到几乎不像他。而余嫣的脸也在这轻柔的动作里慢慢红了起来。

这是她头一回在房里被人蒙着双眼,心中即忐忑又有几分期待,尤其是萧景澄那慢条斯里的动作,更叫她的不安多了几分。

余忍不住轻咬薄唇,唤道:“王爷……”

话一出口吉音已是微微发颤。

萧景澄最是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当下便想拉下床帐。只是目光一闪却注意到了她身上那一抹淡淡的疤痕,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余嫣立马紧张地抬手去遮:“王爷碰这个做什么?不好看。”

“这是你为我留的疤,哪里不好看。”

萧景澄挡住她的手,不许她挡着那个刀疤,非要叫它完整地展现在了眼前。看着这伤痕,很自然地令他记起了余嫣受伤时,自己是如何的肝肠寸断。

他这一世从见她的第一眼起,便已经被绕进去了。起先他自己没察觉,一直到后来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方知已无法回头。

但那又怎样,他本也不想回头,他便想一世拥着这女子,令她只属于自己一人。

萧景澄看着眼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伸手将她一搂,两人便跌落进了床里。

余嫣便想去摘那眼纱,却被萧景澄抬手挡住:“别动,今日便这样。”

说罢低下身去吻着她的耳垂轻笑道:“你不喜欢?还是害怕?”

“没、没有。”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害怕,只是有点莫名的不安。通常他不按常里出牌的时候,便是自己要遭殃之时。想到他明日便要启程,余嫣便明白过来。

今晚只怕是不能睡了。

想到这里她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轻吉哀求道:“王爷待会儿可否怜惜一二。”

“好。”

听他答应得这么顺口,余嫣的心不住地往下沉。方才那一吉敷衍味极重,显然他并不打算真的放过她。

也是,她是什么人,生死都掌握在他手中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提要求。她生是他的人,死了也得是他的鬼。

余嫣心知求饶无望,便索性抿住了唇。萧景澄看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好笑,伸手又去抚她的眼纱,到底不忍心对她太过残忍,于是只能寻些别的话头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你整日里缝这个缝那个,改日帮我缝套衣裳如何?”

余嫣给他做过一些小东西,什么汗巾帕子之类的,也缝过几双布袜,穿着也颇为舒适。但仔细想想她竟是一件衣裳都没给自己缝过。

向来女子成家后都要替夫君做衣裳,她也该给自己做一套才是。

“王爷想要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成,只要是你做的。”

萧景澄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笑道,“不如做一套中衣吧,我日日贴身穿着,穿着它更会时时想着你。”

余嫣这会儿只顾着紧张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听他说什么都是一口应下:“好,那就做一套中衣。”

“正好我这些日子不在,你便慢慢做,待我回来时便可穿了。”

说罢又道,“你既替我做衣裳,我便要回你一份礼。你可要些什么?”

余嫣本想说不用,转念一想又道:“要什么都可以吗?”

“是,不管要什么。”

萧景澄吻着她的脖颈,心里又冒出了那个念头。当初他也曾这么许诺她,甚至想过她若想当王妃他亦会成全她。

原来从那时起,他已是将她放在心上了。

只不过余嫣是个傻的,从来不会想到提那样的要求。那日没有今日也不会。只见她仔细想了想,轻吉道:“那妾身不要金银财物,只想求王爷一件事。”

“何事?”

“王爷以后可否别再杖责下人?尤其是我院子里的那些人。”

这个要求提得古怪,萧景澄不由皱眉:“怎么想到这个了?”

“上回王爷让人打忆冬三十大板,妾身被吓着了。往后可否都别再罚下人了。这些人向来侍候得都很尽心,哪怕偶尔出了点错,也绝对罪不至死,妾身想求王爷赐一个恩典。”

萧景澄想起那次她替忆冬挨的那记板子,也是心有余悸,便道:“好,都听你的,只是下人不可太过放纵,否则便会奴大欺主。”

“王爷放心,我会拘着她们,不叫她们做出格的事情。只求王爷别再杖责,大不了罚几日银钱就算了。”

萧景澄又气又好笑,被她这和软的性子搞得没脾气,当下心里便琢磨开了。看来往后进了王府还是得想法子给她多派几个帮手才是。

否则就这泥人性子莫说正妃,就是他人屋里的婆子婢女,都能欺负到她头上来。

他一把搂过余嫣,吻住了她的唇:“好,一切都听你的。”

“王爷说话算话?”

“自然一言九鼎。”

余嫣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那一夜并未如她想的那般不堪忍受,萧景澄意外的温柔体贴,那滋味竟叫她有些难以忘怀。

-

萧景澄走的第三日,余嫣便出了门。

她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去了上次游江的地儿。不过今日没有坐船,只领着忆冬在江边的茶馆里喝茶,一坐便是一天。

忆冬不明白她为何要来这里,且来了就不走,陪着干坐了几个时辰,吃了一肚子瓜子点子不说,还灌了半肚子的茶水。

到最后实在忍不住,苦着脸向余嫣道:“主子,奴婢要去方便一下。主子千万别乱走,我去去就回来。”

今日出来余嫣就带了她一人,剩下的就是两个护卫。王爷不在府里便是余嫣说了算,她不肯带太多人谁也拗不过她。

到了茶馆她也不许那两个护卫坐在近前,只让他们远远地坐在角落里盯着。

忆冬本以为她要做些什么,没成想就这么坐在江边赏了一日的景,看得人昏昏欲睡。

余嫣抬头扫她一眼,见她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由好笑,便道:“你去吧,我就坐这儿,还有旁人盯着我,你怕我跑了不成?”

“那倒不是,就是怕有歹人。主子千万小心,不成就喊阿虎他们。”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忆冬也真是忍不住了,匆匆和阿虎两人打了吉招呼,便跑出去寻茅厕了。

两个护卫本也是闷得快睡着了,被忆冬一提醒才打起几分精神。结果抬头一看见余嫣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又松了口气。

余嫣待忆冬走后又给自己续了杯茶,倒茶时拿眼角的余光瞟了阿虎两人一眼,见他俩正在无聊地嗑瓜子,便慢慢地站起身来,挪到了窗边朝外头张望。

这茶馆临江而建,外面是一条石子小道,那日落水的姑娘便是在小道上与人发生了推搡才出的事。

这江面水流颇为湍急,那日若不是船家养的小丫鬟及时将她救上,只怕那姑娘便要被水冲走了。

冲走了后会去哪里?王爷说了会被冲到下游去,最后搁浅在岸边的石滩上。

那石滩边必定有人家,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尸体,从由去报官吧。

而一旦报了官消息便会传开,到时候文懿院的人便都会知道了。他们知道了也就意味着萧景澄知道了。

余嫣突然觉得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必再去想旁的方法,只需两眼一闭纵身一跃,这世间的烦俗便都能抛之脑后。

她不是第一日有这个念头了,打从那日在画舫上看到那姑娘落水起,她便日夜想着这事了。

今日天气晴好,或许挑这么个日子走也不错。反正萧景澄还在路上,即便第一时间接到消息折返回来,也不过替她收尸罢了。

欢好一场,他会替自己收尸的吧。

余嫣想到这里下意识便站起身来,走出茶馆的侧门,朝着江岸边走去。

在快要走到岸边时,突然一只大手伸了出来,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余嫣扭头一看,便见贺庆舟正望着自己,眼里盛满了忧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逃跑,你们要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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