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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守宫砂


余嫣第二日没能下得了床。

昨日萧景澄似乎有心事, 于是比平日里更狠了几分。且无论余嫣怎么哭泣求饶都没有用,一直到她脱力完全动不了,萧景澄这才收手。

想起他抱着自己一声声唤她的小字“蓁蓁”时的情景, 此刻仍言犹在耳。

余嫣艰难起身叫了一声忆冬, 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已有些发不出声了。

于是她便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整日, 到晚间的时候萧景澄也未前来,只派严循来送了东西,又说事忙要待在皇城司几日。

余嫣听了这话不由松一口气。

她现在有些怕见萧景澄,尤其是怕夜里见着他, 一想到他在要那样“折磨”自己,她便浑身抖得厉害。

到底怎么了?明明该她有心事有疑问才是,怎么他比自己更不痛快。

是公事烦杂自己吵着他了吗?

不来也好, 他不来余嫣便能轻松几分, 在床上躺了一天后她终于能勉强下床。又用了几天伤药后这才恢复如初。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余嫣每日关在屋里绣花抄经, 偶尔也会想起萧景澄, 想他办差是否顺利, 哪天还会再在她这里来。若他来了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如何才能忍着不追问温良一家的事情。

结果这般等了几日还没等来萧景澄, 却等来了另一位大人物。

那日徐管家匆匆来报:“回余主子,宫里的刘公公来了, 您快上前厅去吧。”

余嫣听了后直发懵。她曾听萧景澄提过,刘公公名叫刘振,是英宗身上最得脸的大太监,向来只为皇上办事。

刘公公突然来别苑,难不成是来找王爷的?

可王爷在皇城司啊。

余嫣不由想起上回被皇后宫里的人带走的情景, 吓得后背僵直。

坤宁宫阴冷的偏殿内,那凉透心的软榻,还有那两个面目可憎的嬷嬷,以及她们伸向她下/身的手……

余嫣吓得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一晃差点又跌坐回去。

还是念夏手快赶紧扶住她,忆冬则在一旁追问:“刘公公来做什么,可是寻王爷?”

“并不寻王爷,就是寻的主子。主子还是快去吧,听说刘公公带来了宫里的旨意,主子接驾迟了可是大不敬。”

余嫣听后唯有打起精神,惴惴不安地去了前厅见刘公公。

好在一进门便见对方满脸笑意望着她,不像是来者不善的模样,令余嫣略感宽心。但她还未来得有开口,刘公公便冲她一扬手,笑着道:“余姑娘请接旨吧。”

这话一出连同余嫣在内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奴才,没怎么念过书,对刘公公念的口谕也是听得一知半解。但余嫣和他们不同,她自幼饱读诗书,刘公公说的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虽听明白了,心里却半点不敢往那方面想,甚至想问刘公公是否弄错了。

为何皇上会下旨除了她的贱籍恢复她良民的身份,皇上是如何知道她这么一号人小物的,又为何会给这么大的恩典。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一世都要背着贱籍到死了,却不料短短几个月人世沉浮,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

余嫣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还是刘公公提醒她谢恩,她才赶紧重重磕下头去连声谢恩,直把脑袋都磕红了。

徐管家一早便有准备,待刘公公宣读完口喻后立马就将一袋子金元宝塞进对方手中,又留他喝酒吃饭。

刘公公口中推脱着说要回宫侍候皇上,到底拗不过刘管家被他拉着喝茶去了。剩下余嫣等几人站在厅内,一时谁也没说话。

过了许多余嫣才反应过来,慢慢地走回了正院。身后跟着忆冬与念夏两人,不时小声私语两句。

“这么说主子以后便跟我们不一样了?”

念夏淡淡回忆冬一句:“本也与我们不同。”

“话是这么说,可从前毕竟……不过也没什么,主子原就是官家小姐,先前算是落难。如今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我真替她高兴。”

念夏看她一眼:“想通了?从前你可不是这般想的。”

“从前是不服气,可侍候主子久了才发现,没什么可不服气的。主子这般美貌又天性善良,就该命好才是。王爷喜欢她宠着她也是正常。”

忆冬自打余嫣替她挨了一板子后,对她的态度便发生了彻底的转变,如今已成了余嫣的拥簇者一枚,处处为她着想,真心实意想待她好。

至于肖想王爷这种事情她也早就丢掉了脑后。因为她这些日子她突然发现,王爷于那事上索要相当多,经常□□愉过后她去侍候主子梳洗,便能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看得她心疼不已。

且她时不时还能听到主子哀哀凄凄的求饶声,听着听着便对那事儿没了想法,甚至一想到要侍候萧景澄便腿软。她可不如主子身娇体软,到时候非要死过去不可。

所以她现在早没了非分之想,只盼着主子过得好自己也能沾光便可。

可为何看主子的模样,并不似她想的那般高兴?

她看向念夏,后者给了她一记“我也不知”的眼神,两人面面相觑。

-

刘公公余嫣在屋里待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几日不见的萧景澄终于又来了。

他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还给余嫣带了喜福斋的松子糖。

“那日见你喜欢便叫人买了一些。会做苏帮菜的厨子已叫人去物色了,过几日便会来。除了吃食外,苏州可还有别的东西讨你喜欢?我让人去采买。过一阵子便有商船去苏州进货,着人给你带几箱子回来可好?”

萧景澄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却见余嫣心不在焉没在听的样子,于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余嫣吃痛呲了一声,委屈地看向萧景澄。

“我同你说话,你在想什么?”

余嫣赶忙道:“在想今日刘公公来的事情,王爷可知道了?”

“自然知道了。”

这是他为余嫣求来的恩典,他如何会不知。只是他看她这个样子,似乎并没有太过欣喜,不由问道:“怎么,不高兴吗?”

“怎么会,自然是高兴的。”

这倒不是哄他,除了贱籍恢复了自由身,哪里会不高兴。这是求也求不来的恩典,只是这恩典来得太过突然,令她有些许不安。

“没什么可不安的,”萧景澄将她的手拉进自己怀里,轻轻摩挲着,“你在苏州时曾救了我一命,我便向皇上讨了这个恩典。这是你该得的,只管收着便好。”

余嫣经他一提醒才想起在苏州府时她替他挡的那一刀。

后来想想以萧景澄的身手,当时即便眼睛被迷也未必躲不开那一刀。是她没有细想不管不顾就挡在了他的身前,才白白挨了一刀。

没想到一时的冲动之举,竟为她赢来了这么一份旨意,说起来还是萧景澄偏宠她的缘故了。

“对,便是偏宠你又如何。”

萧景澄丝毫不在意余嫣的顾忌,直白的话听得余嫣耳根子一红,随即又道:“王爷还是顾忌些的好,别为了我伤了与旁人的和气。”

“你说的旁人是指谁?”

他明明就知道她说的是谁,却非要逼她说出口。余嫣无奈叹了口气,只得道:“王爷太过纵着我,夫人会不高兴。往后王妃也会不高兴……”

“她不会。”

萧景澄淡声打断她的话头,“且你也不必顾忌她的喜乐。”

余嫣绝不是那种会惹事的人,待他日封了侧妃,便也不必事事受正妃磋磨。若正妃和善两人便能融洽相处。若正妃是个爱惹事的……

那他也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但眼下他还不打算告诉余嫣这件事情,一来怕吓着她,二来也需要再筹备一二。待一切忙妥后便会叫她知道。

她既跟了他,他便一世不会负她。

-

那一日的萧景澄比起上回温柔了许多,两人缠绵在一起难舍难分时,余嫣突然提起想去法净寺还愿之事。

“先前在菩萨面前许过愿,如今我既除了籍,也该去还个愿才是,否则菩萨该怪罪了。”

又怕萧景澄多心,立马添一句,“王爷可有空,陪我一道去可好?”

萧景澄知道余嫣是想让自己放心,笑着在她的腰上捏了一下:“你自管去,我近来都脱不开身,法净寺又是大寺想来不会有事,多带几个家丁护耳便可。”

顿了顿又道,“我把严循也拨给你。那一位刚入了翰林院忙得脚不沾地,只怕没空去寺里闲逛。”

这说是贺庆舟的事儿。余嫣也听说了,他不仅中了会元,还在殿试时因容貌出众被圣上钦点了探花郎,听说打马游街那一日大半个京城的姑娘都出动了,就为了看他一眼。

这样的好儿郎哪家姑娘不喜欢,只是不管她的身份是否恢复,他们都已无缘。

余嫣还想再说几句宽慰萧景澄的话,却不料他已重新将她翻了过去。

这一回她感觉对方比起方才的柔情,似乎又凶狠了几分。

是因为提到了贺庆舟的缘故吗?

-

萧景澄第二日便着人安排余嫣去法净寺一事,还特意叫严循查了贺庆舟的休沐日。

严循颇为不解:“王爷是找贺大人有事,想去府上还是叫他出来喝酒?”

“都不是,查查他哪日最忙,便安排余嫣那一日去法净寺。”

严循……

王爷是不是有点多虑了,贺大人就算休沐也未必会去法净寺,咋那么巧就能撞上了。

想多了想多了。

但王爷既这么说了,严循哪里敢不从,查了贺庆舟的当值表后,这才去安排了法净寺一行之事。

到了那一日萧景澄自有事要办,只让严循带人陪着余嫣去寺里烧香。原来严循想让余嫣的两个贴身丫鬟都跟着一起去,没想到清早临出门前忆冬吃坏了肚子一个劲儿地跑茅房,实在无法出门,最后只能另挑了个小丫鬟同念夏一道跟着去了。

今日的法净寺比起上回春日里半点不差,只因春闱虽早过了,但秋闱又要到了,且八月又正赶上中秋佳节,来寺里祈愿烧香的人便愈发多了。

余嫣他们来得早,进到大雄宝殿的时候内里的人还不算多。她既是来还愿的,少不得就要在菩萨跟前多磕几个头,且还不要人扶着,这样方才显得诚心。

那小丫鬟难得出门好奇心重,进了寺里便四处观望,趁余嫣磕头的时候走到一边听大师给人讲签文去了。

剩下严循等人留在殿外候着,一时间倒也无事发生。

余嫣在里头磕了许久的头,又跪在蒲团上替父亲求了许久,最后还问师父求了一支签,这才准备起身。

跪得久了有些腿软,站在一旁侍候的念夏赶紧上前扶住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张字条。

“主子,这是方才有人给我的。”

-

余嫣捏着那张字条藏在手心里,看一眼念夏道:“谁给你的?”

“就是那日在街市上不依不饶的那个妇人。”

温婶子?

余嫣想到他们举家突然搬出将军胡同的事情,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她也想去看看温良,但现实是她不可以。

她可以给钱给物帮他们度过难关,却不能跟他们有太多牵扯。否则萧景澄会不高兴。

想到上回忆冬因她挨的板子,余嫣深吸一口气,走到供台前拿出那张字条,看都没看就烧了。

“主子!”

念夏急得叫了一声,却被余嫣拍拍手,示意她别出声:“今日之事你只当没发生,日后也不必提起。”

说罢面色一沉,不许念夏再提此事。

念夏无法只能依着她,两人又去找了师父解签,这回余嫣没碰上钟清薇,听完了师父讲解的签文,得知是个上上签后十分满意,多捐了点香油钱后又去了斋堂用饭。

严循一早便来寺里打点过,到了用斋时间自然有师父过来引他们去了雅间。余嫣本想用完饭便回去,结果就听那小丫鬟不住地说后园那里的千鲤池。

“听说那里许愿极灵。我有一叔父年前生意上遇到了点难事,便去那千鲤池求了求,来年好运便来了。还有求姻缘的求高中,最灵的还是求家宅安宁的。听说有那妻妾不和的,或是官运不亨通的,求了之后立马家宅平安仕途扶摇直上……”

余嫣听她说得这么灵,倒也来了点兴趣。别的就罢了,她最想替父亲求一求前程。哪怕不能官复原职沉冤得雪,好歹也要能安度晚年长命百岁才好。

她来庙里一趟不容易,索性便一并求了吧。

于是用过饭后余嫣去了后院千鲤池处。去的路上那小丫鬟还在说道:“听说在千鲤池求愿时切不能让人听见,近身之人都要离得远远的。”

严循便道:“那可使不得,万一不小心跌入池里……”

念夏就道:“有我陪着主子便是了,你们这么多人全聚在那里,怕要吓坏人了。”

严循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于是到了池边便令护卫们分散开来,尽量隐藏在人群里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

好在今日千鲤池边人并不多,除了有一家老太太领着女眷在此处游玩外,便再无其他人。

严循就想看来传闻也有误,这千鲤池多半没那么灵验,否则怎么没有人满为患?

他斜倚在一棵老树上,抬头看看正盛的日头,突然觉得有点晒得慌。

另一边余嫣带着念夏走到了池边,小丫鬟则忙着去找鱼食喂鱼。念夏怕余嫣晒着,就把她往池边的假山处带:“咱们找个凉快些的地方,一会儿扔弹钱的时候主子背着点光,别叫太阳迷了眼睛。”

余嫣点头应下,便见念夏低头去解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枚枚的铜钱搁在她手心里。

正准备寻个好点的角落往池里投币时,假山后头的隐蔽处突然伸出手只来,一把拽住了余嫣的衣裳,用力将她拖了进去。

事发突然连念夏都没反应过来,余嫣便被人拖进了假山中。

她吓得失声要叫,却被人直接捂住嘴。紧接着便是温婶子低沉的声音喝道:“别出声,别叫人听见。”

余嫣见是她惊魂未定地点点头,这时便见念夏探头进了假山,余嫣生怕她喊起来惊动严循等人,便走上去冲她摇了摇头,强装淡定道:“我无事,你且在这里替我看着。我碰到个故人说几句便来。”

假山里光线昏暗,念夏似乎没看清里面是的人是谁,应了一声后便留在了原地。余嫣扭头看向温婶子,紧张道:“婶子找我是有事吗?”

“自然是有事,否则也不会让人给你递字条。不过我是没想到你这般心狠,连看都没看就给烧了。”

“婶子体谅,我如今的身份不便时常与你们相见。你若有难处我这里有些银钱你先拿去用……”

温婶子见她递钱过来便要伸手,却听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喝道:“谁叫你收她的钱,我就算是现死,也不吃花她钱抓来的药。”

余嫣这才发现假山洞里还坐着个人,仔细一看这人形销骨立瘦弱异常,仿佛只剩一口气吊着。

她看了许久才依稀觉得眉眼很像温良,于是试探着叫了一声:“良叔?”

“别叫我,我可不敢认你这样的大侄女。你如今是郕王的人,我哪里受得起你这一声叔。”

余嫣听这话就知道,此人必是温良无疑。

想不到不到一年时间,他竟瘦成了这副模样。余嫣关切地问:“良叔你如今可还好?”

“我好得很,你是不是盼着我死?我就偏不死,我非要看看你这为虎作伥的丫头会有什么好下场。”

余嫣听不明白他的话:“这是什么意思良叔?”

“什么意思?你不是跟了萧景澄吗,还来问我什么意思。说句不好听的,你这跟认贼作父有什么不同。他抄了你的家流放了你爹,害了你余府上上下下一片凄惨。可你呢,转头竟是做了他的人,你还有什么脸同我说话!”

温良身子不行,说了这么几句已是咳得不行。他拿帕子捂着嘴拼命掩饰咳嗽声,温婶子则赶紧上前替他拍背,又怒其不争地看向余嫣:“你好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前那么柔顺乖巧的一孩子,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余嫣只觉得这两人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可说的什么她竟是一句也听不清了。

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她极力伸手扶着假山才没叫自己倒下去。那假山壁凹凸不平,刺得她掌心微疼。

也正是这疼痛感才令她保持了最后的一丝清醒。

她望向温良,咬牙道:“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咳咳。我说萧景澄让人抄了余家,把你爹流放崖州,还乘人之危抢了你去。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温婶子见丈夫越来越激动,赶紧又给他拍背,还轻声劝道:“你少说两句,也别直呼其名,万一让人听到。”

“听到便听到,我身子都这样了,难不成还怕他杀我?”

“你不怕,难道也不怕他对宝儿不利吗?”

温良听到这话表情一滞,随即看向余嫣:“呵,现在说这些都迟了。有她这么好的一个世侄女,咱们的宝儿还能不被对付吗?你也别想了,只要她一句话那郕王今日就能取我们的性命。”

温婶子一听便落下泪来,眼巴巴地望着余嫣:“阿嫣,你不会的对不对阿嫣?”

余嫣没有回答她,她这会儿整个人如坠冰窑,从头到脚都是凉的。她犹如一缕游魂般走出假山,推开了前来扶她的念夏,漫无目的地沿着千鲤池走着。

原本在池边的另一户人家已然走了,这会儿除了他们几个就没旁人。严循靠在树荫下远远看过来,只当余嫣是在绕着池子散步,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他又低下头去同一个护卫说了两句,等再次抬头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余嫣已然不见了。

严循立马急了,手里的刀一紧便跳了起来,冲上去一把抓住念夏道:“主子呢?”

念夏也是一脸惶恐样:“我、我也没看到,主子明明绕着池子走,突然就不见了。”

“不会掉进去了吧?”小丫鬟在一旁插嘴道。

严循却立马否决:“不可能,掉下去必然有动静。大家赶紧四处找找,看主子去哪儿了,快!”

护卫们立马行动起来,沿着池边开始寻人,却未料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余嫣的身影。这下子连严循都吓得冷汗直流,只觉得烈日当空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完了,他今日找不回余嫣,只怕会死吧。

-

余嫣此刻却是在离千鲤池不远的一处厢房里。

她是被人强行带来此处的。原本她正魂不守摄地走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婆子力气贼大,直接就将她连拖带拽地拉来了此处。

她被推进厢房摔倒在地后意识才清醒过来,看了眼满屋子的妇人有些迷茫。

这里面有些人似乎颇为眼熟,但如今她脑子混沌根本想不起来。上首坐着的那位老太太年事已高,看气度和打扮应该是哪家高门的老封君。

这些人把自己掳来此处做什么?

余嫣身子一颤想要爬起来,就在这时只见坐在老太太下首的一个中年贵妇皱眉道:“母亲,为何让人把这丫头带过来?”

老太太的目光一直落在余嫣身上,打从她出现在千鲤池起,她便注意到了她。

没办法,这张脸实在叫她印象深刻,想不记得都难。当年便是这么张脸,闹得她家宅不宁夫妻失和。想不到时隔几十年,同样的一张脸又出现在了眼前。

老太太一时气盛便叫人把她抓了来。

那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这世上还有人和她长得这般像。她若活着也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了,也该丑得见不了人了。

长得再美又如何,还是短命早就死了。可她死便死吧,为何还留了后人?

老太太怒目圆睁冷哼一声,吩咐身边的婆子道:“把她的脸抬起来,我要好好看看。”

一个满脸凶相的婆子走到余嫣身边,一把就抬起了她的头,动作粗俗毫无怜惜之情。

余嫣跪在那里无法起身,仰头看向那老太太,颤声道:“请问主家是哪一位,为何、为何要将我带于此地?”

“你一小小贱婢也敢管我是哪家的。我且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余嫣拼命摇头,总算摆脱了那个婆子的手,然后淡声道:“我姓余,家住城东。我今日与家人一道来寺里烧香。你若再不放我走,他们一会儿便寻过来了。”

“寻过来便寻过来,难不成我张家还会怕不成。”

张家?余嫣一听这话再次认真打量起屋里的人来,这才认出方才开口的中年贵妇是张夫人。

这张夫人她曾在宴席上见过一回,听闻是当朝皇后娘家哥哥的夫人。

这么说起来这位老太太像是张老夫人,当今皇后娘娘的母亲了?

-

余嫣被张老太太强行留在厢房里,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走。

一屋子的女眷只能陪着,有些忙着幸灾乐祸,有些则面露难色,总想劝老太太几句。

可这张老太太既是张相的原配,平日里不管在府里还是去别家做客,那都是呼风唤雨惯了的人。

她今日既想针对余嫣,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见余嫣娇娇弱弱地跪坐在地上她心里就来气,恨不得拔上头上的簪子立马毁了这张脸。她狠狠拍了下桌子,喝道:“说,你到底是谁,姓甚名谁?”

余嫣却不敢说出实话。

张皇后的狠辣她到现在还记在心里,那种拿别人当蝼蚁恨不得一脚碾死的高傲姿态,与眼前的老太太如出一辙。

余嫣摸不透张老太太为何针对自己,生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也如张皇后一般针对她,于是只能编了个谎话想要圆过去:“民女姓郑是津沽人士,随家母来京城姨母家小住。听说法净寺香火鼎盛慕名前来,若无意冲撞了老太太,还请见谅。”

张老太太听她一张嘴说得头头是道,心里愈发来气。

长了一张国色天香与那贱妇极为相似的脸孔不说,连说话也跟贱妇一样能言善辩。当初那贱婢就是凭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巧嘴,才勾搭上了如今的当朝宰辅她的夫君张相。

那段日子张老太太简直夜不能寐,尤其是得知那贱婢怀孕后,更是叫她几近崩溃。

可她明明让人把那女人生的孩子弄死了不是?为什么这世上还会有与她这般相像的女子出现。难不成当年那贱婢的孩子没有死,被她逃出宫去又跟人悄悄生了孩子?

张老太太一想到这个可能简直怒不可遏,顺手就把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那声音吓了众人一跳,方才开口的那中年妇人又忍不住劝道:“母亲,不如把人放了吧。这姑娘既是跟家人一起来的,这会儿只怕她的家人已在寻找。若是叫人报了官便不好了。”

张老太太却是不允:“哪里来的家人,你且听她胡说。方才在池边我看得清楚,不过两个小丫鬟陪着罢了。既是不老实可见有古怪,就算报官又如何,顺天府尹若想管我,也得先看看我身上的诰命不是。”

这话一说直接把那妇人的话堵了回去。余嫣清楚看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敢再忤逆婆婆。

张老太太满脸得意神色,又指着身边的婆子道:“去,查查她的身子。一看她这模样便知不是个正经人,什么姑娘小姐,只怕是哪家花楼里出来专门勾搭男人的。”

婆子应了一声是,立马就上前来扯余嫣的衣服。

余嫣今日出门梳的不是妇人髻。萧景澄对她的穿衣打扮甚少干涉,虽也曾让人给她挽过妇人髻,但平日里并不拘着。

今日出门前忆冬说新学了个少女的发髻想给余嫣试试,她便同意了。

反正她的身份不妻不妾的,根本算不上正经的妇人。既不是某人的夫人太太,又何必强行扮妇人呢?

没想到张老太太竟会拿这个说事。余嫣眼见婆子上前来,只得拼命护着自己的衣襟。可婆子力气比她大得多,且还不止一人,三两下就扯开了她的领口,露出了她雪白细嫩的胳膊。

婆子定睛一看如获至宝,朗声冲张老太太道:“老祖宗英明,果然是个不安分的。梳着少女髻守宫砂却没了,想来是还未成亲就与男人私相授受,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淫/女。”

张老太太一听这话整个人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拄着龙头拐杖几步就走到了余嫣跟前。待看清她手臂内侧当真没了守宫砂后,不由冷笑起来:“果不其然,我就知道此女有问题。还与家母一道来京城小住,你家母可知你这般不知羞耻?”

说罢便要吩咐人给余嫣掌嘴。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一位少女突然出声道:“祖母,我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

那先前开口的妇人便瞪了少女一眼,显然是嫌她多嘴了。少女大约是她女儿,被母亲瞪了后往后缩了缩,没敢往下说。

张老太太却是不依,非要她说个所以然出来。少女拗不过只能道:“我看她有点像以前在哪家家宴上碰上的小姐,也可能是我眼拙看错了。”

“小姐?哪家小姐会成亲前便与男人做那样的事情,说出来祖母都怕污了你们的耳朵。她若真是个官家小姐,那便更该死,不知自爱的东西。”

张老太太越说越生气,立马就吩咐嬷嬷给余嫣掌嘴。好在这时那妇人又跳了出来,力劝道:“母亲,若她真是哪家的小姐,打了只怕不好。万一与老爷在官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怕伤了和气。母亲若生气教训她几句便是了,千万别动怒气坏了身子。”

她这一番话分析利弊又刻意讨好,确实把老太太哄住了几分。只是掌嘴虽是免了,余嫣却还是走不脱,被扣在这小小的厢房内。

张老太太先妇人把几个小辈一并带走,又叫人到外头去看门,自己则带着几个婆子,一副今日不把余嫣的来历审个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

另一边严循等人寻余嫣已是寻得快疯了。眼见着人实在找不到,他也不敢再耽搁下去,立马派了人去皇城司找萧景澄,自己则寻了方丈等人,势要把这法净寺的每一块地都翻一遍才是。

他始终相信余嫣还在寺内。

她从众人的眼前消失不过须臾功夫,且千鲤池离寺庙山门颇远,从这里一路把个女子带到门口坐车逃跑,几乎不可能不被人撞见。

今日寺里这么多人,为了避开人群往后山走的话,那些人的脚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严循带的这几个护卫不仅功夫了得,且都会飞檐走壁。那些人带着个女子根本跑不快,如果往后山走一定会被他们截住。

可当时他一发现余嫣不见便让人去后山追,却没有追到人,可见余嫣此刻人必定还在寺中。

只是法净寺乃是大寺,寺内还供奉着高僧舍利,在京城的地位非同一般,便是皇上也曾来此烧过香。

以严循六品都知的身份自然无法令方丈答应彻查整个寺庙,唯有等萧景澄来才能一间间屋子细细翻找。

只是这样一来时间所耗颇多,严循又怕余嫣遭到不测。

余姑娘若是有什么闪失,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王爷,只怕就剩自刎一条路了。

好在派去的人脚程很快,不多时萧景澄人便到了。

他一到整个法净寺便如临大敌,不仅寺里的方丈师父样战战兢兢,就是来上香的香客也都吓得站在原地轻易不敢动了,甚至有人腿软当场便要跪下行礼。

萧景澄却不理会这些,大步迈进寺内后便冲方丈道:“即刻关闭山门,没皇城司的令牌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方丈却有点为难,他一想到张相家的老太太今日带家眷前来烧香,万一山门关了惹了她们的不快,他该如何是好。

“王爷,寺内人多嘴也杂,不如让人在门口守着,先放一批人出去。有那不坐车只走路的,查验无误后便叫他们离寺。还有些官府女眷,自然不会做这等恶事,不如也先放了再说……”

萧景澄却不允,负手立于台阶下扭头看向方向,语气冷漠又淡然:“光天化日之下寺内发生强掳发女之事,方丈是否觉得此乃小事,是本王小题大做了?”

“不不,不敢不敢,此乃大奸大恶之事,老衲自然听王爷的。”

察觉出萧景澄动怒,方丈再不敢多言一句,立马叫人封锁山门,又令人一间间屋子打开叫皇城司的人搜查。连他自己的厢房都不例外,皇城司的人连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可饶是如此依旧寻不到余嫣的踪迹。萧景澄叫来严循细问道:“你且说说事情的全部经过。”

严循便从余嫣来千鲤池说起,一路说到她从假山处走出来绕着池边慢走,再然后整个人消失的经过。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从余主子绕池而走到发现她不见,当真只是弹指之间。所以属下第一时间便搜查了千鲤池附近的厢房,却未有发现。”

这也是严循想不通的地方,掳走余嫣的除非是绝世高手,否则以他们的身手不可能追不上那人。除非他们掳人后就近藏匿,可那附近他们几乎都搜过了啊。

“没有漏过一间屋子?”

严循一怔,喃喃道:“还有一间。那屋子里的人不是寻常人,所以属下……”

“不管是何来历,皇城司掌百官事依例便能搜查。便是陛下来了为保安全,也不能有所疏漏。”

“是,属下明白,属下现在就去搜。”

方丈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尤其是听到萧景澄提到圣上时脸上那波澜不惊的神色,不由心头一惊。

幸好他没有为了张家得罪郕王殿下,张家再厉害能有皇上厉害?眼前这一位可是连皇上都不怵的人啊。

方丈悄悄抹一把额头的冷汗,赶紧陪着萧景澄去了张家歇息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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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张老太太审余嫣审得有些累了,这会儿正让人给自己捶腿。

这个小丫头嘴不是一般得硬,软硬兼施皆是不吃,无论怎么问就是不肯说出身世来历。

她越这样张老太太就越是不想放她走,非要跟她犟到底不可。

正在那里搜肠刮肚再想些阴毒招式对付余嫣时,就见外头守着的婆子急匆匆进来,附到她耳边道:“老太太不好了,郕王殿下来了。”

张老太太眉头一皱:“他来做什么?难不成这个小丫头还与他有关?”

婆子不敢乱猜,只不安道:“如今怎么办才好,万一让人查以此处……”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老婆子顶着。难不成一个小小的贱婢比我老婆子的面子还大?就算她真是郕王的人,我今日问他要了这个人又如何。”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十几个护卫一拥而入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萧景澄从人群中走出,满脸倨傲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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