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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找我?”谢芸锦正在院子里收药材, 闻言扬眉,轻快地应了句,“知道啦。”

然后继续不紧不慢地将晒干的药材放入容器里。

被方中华打发来找她的是那天在溪边见过的小鬼头方红星, 边上拉着脸臭屁的方安进。

俩小孩见谢芸锦没有要动身的意思,急得直跺脚。

“你快去啊!还搁这儿磨叽啥呢!”方安进两手叉腰, 圆鼓鼓的肚子都抖了抖, “真是麻烦!方红星, 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过来了!”

小不点儿方红星无辜地道:“我……我没叫你跟着来呀, 是你自己说要给我开路的!”

方安进:“……”

还能不能好好做我的小弟了?

方红星算是大队长隔房亲戚的孩子,腼腆但聪明。这个年纪的小孩总喜欢跟着大点儿的孩子玩儿, 于是他便成了方安进的小弟。

刚才两人在知青点附近的草丛里捉蛐蛐,听到要去叫谢芸锦,方红星立刻自告奋勇, 还没等方中华说话,就溜烟儿跑了, 留下众呆愣的大人。

方安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两手插兜, 看起来好似很不情愿地说道:“小孩子就是调皮, 中华,我帮你把他逮回来!”

方中华:“……”臭小子怎么叫人呢!都是你把红星给带坏了!

于是两个还没人腿高的小鬼头便出现在了药房。

方红星像个小跟班似的跑到谢芸锦腿边,双眼亮晶晶的,眨不眨地看着她。谢芸锦诶了声:“小萝卜头, 没人跟你说这样看人很没礼貌吗?”

方红星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两下:“可是姐姐,你好好看呀!”

小孩子对美丑总是有着最直观的表达, 方红星敢用他攒的所有弹珠保证,谢芸锦是他短短几年的人生中见过最好看的人。

谢芸锦被赞美惯了,听了不为所动地轻哼声, 满脸傲娇:“我当然知道!”

“方红星!你个马屁精!”方安进气急败坏地用力踩了踩地上凸起的石块,不知道

是生谁的气,小脸拉得老长,“以后你别跟着我混了!”

谢芸锦洗干净手,被这俩小鬼逗得乐不可支,突然眸光转,眼神在方安进脸上停驻,神色莫名:“方安进……”

“干嘛!”小屁孩凶巴巴地喊了声,却还是朝她看过来,然而很快,他也感觉到了什么,手往脸上胡乱抹,鲜血登时糊了脸。

“你流血了!”方红星惊呼。

向来好动的方安进此时满脸茫然,随即皱了皱眉,不在意地用衣袖用力擦掉脸上的血迹,说出的话还挺潇洒:“嗐,没啥,肯定是抠鼻的时候下手太重了。”

谢芸锦上前,低声斥了他句:“别动!”

方安进立刻被唬的呆住,擦了半路的手动不动,紧接着,他的鼻梁上端被柔软的指腹摁住,冰冰凉凉,好像又有点温热,还带着点甜甜的香气。

“你去里头叫陈爷爷出来。”谢芸锦使唤方红星。

“噢……噢!”

陈广福本在屋里头熬药,很快就被方红星从里间拉出来,快走的时候脚跛得很明显,腿上还贴着膏药,挽起的裤腿在走动时落下来。

“安进咋了?”

方安进动动头,摊开手给他看。

“快过来!”陈广福皱着眉将人从谢芸锦手里接过去,把手巾浸在刚打上来的井水中,拧干敷在他的额头上。

手巾冰冰凉凉,方安进甚至打了个颤。

谢芸锦拧着眉,脑海中回忆起上辈子的事。

算算时间,方安进病重,就是从频繁流鼻血开始的,起先没人放在心上,都以为小孩贪玩,磕着碰着,或是自己去抠鼻子,都很容易造成出血。

后来还是方安远瞅着不对劲了,才带他上医院检查,这查,方家的天都变了。病变、癌症,系列的名词对没上过几天学的乡下人来说分外陌生。

治疗需要很多的钱,不光是手术费,还有术后的营养及看顾。这重担自然是交给了方安远,他本就任劳任怨,自那以后更是没日没夜地

挣钱,填补家里两个无底洞。

谢芸锦不记得具体是什么病症了,左右现在的医学还不发达,随便个感冒都有可能拖成重病,癌症对于老百姓而言,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正想着,方安进的血被止住了,脸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陈广福神情有些凝重,对他说:“我上回让你娘带你上县医院看看,去了么?”

方安进没事人似的,大大咧咧:“没去,去那儿干啥,我又没病!”

“有病没病你说了可不算!”陈广福板起脸,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得得得,和你说也白说,我亲自上你家趟。”

“别来!我家不欢迎老头!”说完这句话,方安进阵风似的跑了。

方红星仰着脑袋看了看,终究还是被小弟的“责任感”打败,跟着他大哥的步伐跑了。

谢芸锦扯了扯嘴角,对陈广福道:“我也先走了,大队长叫我。”

……

走到半路,谢芸锦遇上了柳荷。

“大队长不放心两个小孩,所以让我过来趟。”柳荷浅笑道。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却是因为王水秀直在哭,她知道对方为什么哭,听得头疼,于是找了个借口出来。

柳荷第次感觉到顺心而为的痛快。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在王水秀身边安抚着,听她抽抽噎噎地诉苦,许是最近和谢芸锦相处时间久了,她也染了些肆意的脾气。

她自嘲地笑了笑。

谢芸锦还在想方安进的事儿,闻言也没有多想,直到撩起眼皮看对方眼,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

她扬起眉梢,让柳荷顺着自己所指的方向看:“方安进那小子你看见了吧,他刚才流鼻血了,陈大夫让我去和他家里说声,让他家里人定抽时间带他上医院做个检查。大队长现在不是叫我么,我抽不开身,只能拜托你帮我走趟啦!”

重生以后,她怕弄巧成拙影响到两人的后续发展,直没有刻意撮合方安远和柳荷。但

今时不同往日了,男女主都已经谈婚论嫁,他们俩却连个面都鲜少碰上,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谢芸锦便打算“搭把手”,至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全看他们自己吧。

柳荷正好不想回去,闻言点点头,又迟疑道:“你个人过去没事儿吧?”

谢芸锦满不在乎:“能有什么事儿,又不是我偷东西。”

柳荷被她的语气逗笑,两人在此分开。

到了知青点,还能听见道抽抽噎噎的抽泣声,伴随着知青们恨铁不成钢的指责,抽泣声更大了。

“芸锦!你来了!”

方中华正烦闷呢,闻言回头看,撑着膝盖站起来,沉声道:“好了,既然人来了,我就说下事。”

王水秀的抽噎声像被人强行遏制般戛然而止,只是双眼睛里满是怨恨,凄楚地望向谢芸锦,不知道的,还以为谢芸锦是什么负心汉。

谢芸锦秀气地翻了个白眼,走到旁坐下,听方中华讲话。

“说事儿之前呢我想强调点。我们江渡村欢迎每个来参与下乡建设的知青,虽然这里的条件肯定比不上你们城里的家,但我自问从未苛待过你们,所以请各位知青不要有什么逾矩危险的想法,接受再教育对你们来说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旦做了逃兵,那你后半辈子都会被刻上这个烙印!”

他的声音压得沉重,通威慑完了,才说起正事:“再讲讲王水秀知青的事。”方中华叹了口气,“今儿个呢,我是从派出所把人领回来的,王水秀知青偷窃谢芸锦知青的私人物品,擅自拿到黑市买卖!这个行为非常恶劣!我明天会把这个情况上报给公社,王水秀很快会被调离江渡村,去别的地方接受改造,希望其他知青引以为戒!”

时间,知青院里谁也没说话,王水秀在派出所过了夜,整个人憔悴又狼狈,听到这番话像是受不了打击般双手捂住脸,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啥,这不是你自己作的结果么!”

“就是,个屋檐下住

着,你咋还偷人东西呢?不行!我得回屋看看自己有没有少了些什么?”

这年头大家伙都缺吃少穿的,对小偷行径简直是恨之入骨。冯和平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始终没有往王水秀的方向看。

方中华默默扫视了圈,冷不丁的,又投下枚“重磅/炸弹”:“有件事儿直忘了跟你们说。村里今年得到了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到时候大队干部们会选个最合适的人选,选择标准呢自然要考量所有人的劳动表现,更重要的……”他瞥了眼王水秀,叹气道,“更重要的是思想觉悟,品行有任何黑点我们都不予考虑!”

这个消息比王水秀偷窃还要令人震惊。

他们这些知青,下乡时间长的已经来了五六年了,谁不渴望着回城?但回城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前些年工农兵大学开始招生,他们都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机会,甚至那些曾经认了命结婚生子的知青都存着份渴望,谁料江渡村个推荐名额都没有,盆冷水浇下来,正在兴头上的知青们被打击得郁郁寡欢。

现在居然有个推荐名额!怎么能不叫他们为之振奋?!虽然只有个,但只要结果还没出来,他们就有争取表现的机会!

王水秀呆住了,愣愣地抬起头,然后突然间尖叫声,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众人神色复杂,见她站起身,指着拼命压低自己存在感的冯和平愤愤道:“冯和平,你完了!你和我样,都完了!”

谢芸锦眸光沉沉。这是要狗咬狗了啊……挺好,次性解决了。

冯和平心头紧,正要出声骂人,就听见方中华开口道:“王水秀在派出所交代了自己的所有行为和动机,还交代了自己的同伙,冯和平知青。”

“她血口喷人!”冯和平陡然大声道,副被冤枉后怒气冲冲的模样,“大队长,你不能信她个小偷的话!”

“真相自然有派出所查明!”方中华不咸不淡地看了他眼。

“我不好,你也别

想逃!”王水秀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破罐子破摔地啐了冯和平口:“大队长,我举报!”

“王水秀!”

王水秀充耳不闻:“我举报冯和平私下里偷知青们的粮食开小灶,他不但投机倒把,他还道德败坏品性不端!破坏集体利益!”

知青们哗然片,原本只是涉及谢芸锦,现在连他们自己都牵扯进去了,院里瞬间变得闹哄哄的,耳边满是知青们的怒骂和冯和平无力的辩解。

“好哇!冯和平!半夜经常偷偷摸摸地出去,还跟我说是起夜,原来是偷吃!”

“怪不得我觉得你最近长胖不少,我说呢,前段时间大家伙嘴里都淡出个鸟儿了!你哪来的油水!”

谢芸锦听到这话,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虽然理由有点搞笑和强行,但知青们的愤怒可以理解。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

“对!必须赔偿!”

有脾气暴的男知青已经上手揍人,方中华喊了好几声才把他们的怒骂压下去:“住手!在我眼皮子底下寻衅滋事,都想吃牢饭吗?!”

话是这么说,但方中华却没有立刻制止男知青的行为,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叫人拉住他:“等派出所的警察查明情况,很快会给大家伙个交代!”

方中华交代完事情就走了,王水秀和冯和平两人面临着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光——等待处置。

他们还不能立马搬走,还得接受知青们或冷嘲热讽、或拳打脚踢的泄愤,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被允许上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更绝望的是,他们要将自己手上的钱票全部拿出来赔偿给谢芸锦和其他知青。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肯定不会老实交代自己昧下了多少粮食,但聊胜于无,能平添这些钱票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谢芸锦的赔偿,他们时半会儿还凑不齐——冯和平对同流合污的王水秀也不老实,卖方巾的钱被他私吞了部分。最后是方中华提议用他们的工分抵偿,这下,两人是彻底没

了口粮。

“芸锦,这次多亏了你!”

“是啊,帮我们抓着两个大蛀虫!”

谢芸锦撩起眼皮瞥了眼说话的男知青,哼了声,态度傲慢:“我说要烧饭的时候你还搭腔劝阻来着,要不是我,他们能露出马脚吗?!”

男知青讪讪讨饶:“是是是,都是我目光短浅,芸锦你别生气。”

谢芸锦再不理这些人,斗笠戴,步调轻快地走了。

……

京市的国营饭店内,江玉英坐在包厢里,时不时往门外看。

路朝笑她:“是儿子娶媳妇又不是你娶媳妇,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去!”江玉英嗔他眼,没好气道,“就你心大,见未来亲家也磨磨蹭蹭,我说带点东西来表示表示吧,你非说不行。”

包厢内装潢古朴,是几十年的老宅子了,如今充公改成了国营饭店,却还保留着点那时的风韵。

路朝倒了杯茶给妻子,摇头笑道:“事情都还没定下,话别说的那么早。我寻思着人家长辈许是看在女儿中意咱儿子的份儿上才主动提了见面,不然凭聂老爷子那个脾气,怎么可能答应这时候和咱们结亲?”

想到这儿,江玉英也叹了口气:“聂老下放好几年了吧?你那边就没有什么消息?”

毕竟是长辈至交,他们若是帮得上忙,肯定不会吝啬。

路朝却不答,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下结论的,于是转移了话题:“你倒不如想想等会儿见着人家姑娘的父亲后,要怎么给那个臭小子说好话。”

江玉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甩性子道:“嘿——不知道是谁刚才说事情都没定下,话别说的那么早,这会儿又跟我急起来了?”

路朝立马好声好气地讨饶:“成成成,我的错,我的错。”

约莫盏茶的时间,谢严才姗姗来迟。

作为女方的父亲,晚来自然是架起了架子,不过谢严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晚来纯粹是因为厂里有事绊着了,这时

候才抽出空。

三人寒暄了阵入座。

他们两家的长辈虽然关系甚笃,但毕竟现在情况特殊,已经有好几年没碰过面了。

相比路朝的正气,谢严长得副“潘安相”,面冠如玉的脸被岁月磨砺得更加成熟,许是在厂里当领导的缘故,虽似文人,却并不显文弱,反而自带股气势。

单是看他这相貌,路朝夫妇俩就能想象出那个叫谢芸锦的姑娘该是如何的天姿国色,心里没来由还有些意外。

他们家儿子这是不鸣则已鸣惊人啊!

谢严也不拿乔,直接开门见山:“本来这时候我们两家是不见面为好,但两个孩子的事情想必二位也知道了。”

路朝应道:“我托大,叫你声谢老弟。不瞒你说,我们家这孩子呢,不乐意包办婚姻这套,上回写信,还跟我提了许多自由恋爱的必要性。”

谢严看他眼。

江玉英立刻踩了丈夫脚:“他话没说全,谢兄弟别介意。路昉起先并不知道他和芸锦有婚约,我和他爸跟他提的时候,他已经和芸锦见过面了,为此还闹了个乌龙。”

这脚踩得实诚,路朝咬着后槽牙笑道:“是啊,要不说咱们两家还是有缘。”

谢严默默听着,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才道:“路家仗义,我老丈人原来的意思,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再有就是芸锦年龄还小,我就她个闺女,还想多留几年。”

这话在意料之中,江玉英刚想开口,就见谢严浅淡笑:“不过呢,她喜欢,我也就认了。只是请二位见谅,我家闺女性子骄纵,心思还没定下来,他们要是能走到最后,我自然乐见其成。但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好在他们也是自由恋爱,不兴得包办这套了。”

他先礼后兵,饶是敬重感谢路家的帮助,也半分不掩饰对自家姑娘的娇惯和偏袒:“这事儿女儿家总是吃亏的方,但我看路老哥脸正气,想来路昉这孩子也定是个信得过的,对吧?”

路朝和江玉英也不生气,毕竟他们原先让路昉和谢芸锦见面虽然端的好意,但也算是“先斩后奏”,俩孩子又都在乡下,天高皇帝远的,人家父亲担心很正常。

只是路昉啊,你这老丈人可不好对付哦!

作者有话要说:  谢·双标·严

又名:谢·对女婿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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