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骁办事还非常效率的,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在城南租下一套临街的三进院子。
马车停在院门口,贺木槿和季红菱分别跳下马车。
听他介绍道:“少爷, 这间院子租金每月二十两, 听说我们是莫汗贵族, 房主吓得直接就要免费。”
“还是我硬塞给他, 才勉强收了十两,再多就怎么都不要。”
季红菱叹息一声, “国家之间的战乱, 最苦的就是这些老百姓。”
“既然不收就算了,等我们离开时,多留些货物给他们吧。”
贺木槿没说话, 怕打击到她那份好心。
身逢乱世,无论钱粮,物品,只要被发现,就难逃厄运。
被打劫一番还算好的,被杀人夺宝也不是不可能。
“胡骁,周凯你们下午没事,就出去打探些消息。”
“咱们时间不多, 我与红菱也出去转转。”
有武功高强的季红菱跟在她身边,胡骁放心不少, 也就没提出自己想要随行的意见。
如果他知道贺木槿和季红菱二人, 在出门后就分道扬镳的话。
哪怕是用拖得, 他也会缀在贺木槿身旁吧。
……
摸了摸下巴上贴着的那撮猥琐小胡子,余光瞥见一名右手虎口上纹着鹰头的莫汗士兵,与两名同袍进了路边的酒馆。
灵动的双眸一转, 她不紧不慢地来到一个小摊旁。
随手拿起一把玉骨折扇,粗噶着嗓子对小摊的老板道:“这把扇子多少钱?”
小摊老板看来人穿着莫汗皇朝那边的衣服,在听他夹杂着浓浓莫汗口音的沧澜话。
哪里还敢要高价,忙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小玩应不值钱,大人若是喜欢,就全当小的送给大人了。”
贺木槿哪会占他便宜,自怀中掏出一块二三两重的碎银子,丢到那人的小摊上,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走向酒馆。
小二瞧见有客上门,小跑过来殷勤的招呼道:“客官里边请。”
贺木槿“嗯”了一声,特意扬了扬摇着折扇的右手。
还好当时她留了个心眼,打听清楚泰岚家族子嗣,成年时就会在右手虎口处,纹上他们的家族徽记鹰头,以示对家族的忠诚。
而且据她所知,泰岚家族的人异常团结。
无论嫡出还是庶出,主支还是旁支,只要遇到那就是自家兄弟族人亲厚的很。
贺木槿打的就是跟泰岚家族子弟,套交情的心思,才跟到酒馆的。
她确定,刚刚自己扬手的动作,肯定被泰岚家族的人看到了。
不动声色的跟着店小二,来到靠窗临街的一张桌坐下。
直接丢到桌上一个足有五两重的银元宝,假模假式,又略带嚣张的道:“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肉。”
小二拿起银元宝,还在欣喜店里来了位豪客。
“好嘞,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到。”
不一会儿,去而复返的小二,给贺木槿上了数坛美酒,几大碗肉食。
看着碗里冒着油花的大块肉,她就直反胃。
心里也有些疑惑,难道是南海郡与沧澜其他地方不同?
怎么酒用坛子上,肉都是大块一碗碗的端。
偷眼瞟向附近几桌,人家喝酒都是酒壶配酒盅,盛菜用的也都是盘子。
再想看其他桌时,却被桌旁出现的一个高壮身影,挡住了视线。
她仰头一看,赫然是她今天跟踪的目标。
只见那名泰岚家族,满脸络腮胡完全看不清长相的莫汗士兵,张嘴就是一顺水的莫汗话。
说完还不忘指了指手上的纹身。
贺木槿哪听得懂他说什么,忙联络系统,兑换语言精通技能。
眼睁睁看着系统,无良的扣除两点魂力值,她的心都在滴血。
【语言精通已强化】
听到系统冷漠的提示音,她才放下心来。
她粗噶着嗓音,惊喜的道:“兄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亲人。”
起身与满脸络腮胡的莫汗士兵拥抱了一下,很显然对方也很高兴遇到族人。
“好兄弟,那边还有我两位同袍,不知……”
贺木槿豪爽的大手一挥,“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快来一起喝酒吃肉。”
她的声音很大,整个酒馆都听得见。
可她穿着莫汗皇朝的服饰,又与莫汗士兵关系亲密,大伙都是敢怒不敢言。
四人相互介绍后纷纷落座,贺木槿一手抱起酒坛子拍开封泥,给每人倒了一碗。
“今日难得遇到族弟与二位兄弟,来咱们喝一个。”
端着比她脸都大的酒碗“咕咚,咕咚”就往肚子里灌。
辛辣的酒水入喉,她只觉自己的喉咙,食道就跟冒火了似的,一路烧到胃里。
她马上运转内力,将酒精挥发掉。
其余三人见她这么豪爽,也都放开本性,一仰头干了碗中酒。
泰岚风抹了把嘴赞道:“好酒!”
“族兄,这兵荒马乱的,你来前线做什么?”
贺木槿长叹一声,一脸的苦瓜相抱怨道:“还不是给小小姐找些好看的饰物。”
此话一出,泰岚风也跟着叹道:“哎,没办法,谁让小妹是主家唯一的女娃,受宠些也是在所难免。”
这就不得不说,泰岚家族强大的基因了。
泰岚在莫汗皇朝号称千男之族,家族里一连三代没出过一位小姐。
好不容易在这一代生了个女儿,结果就被全族人宠成了小公主。
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泰岚老族长都会派人给她摘来。
众人推杯换盏,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桌上的几坛酒清空了。
泰岚风的那两个同袍,喝得都有些坐不稳了。
就连他自己也是喝得满面通红,双眼直勾勾的瞪的比铜铃还大。
贺木槿见他们都喝得差不多了,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压低声音问道:“族弟,自打为兄带着商队进城,就瞧见不少兵士巡逻,难道城中还有沧澜余孽?”
泰岚风猛地转头看向她,使劲的眨了眨眼,打了个酒嗝。
口吃不轻的道:“族兄,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被他吓一跳,还以为自己露馅的贺木槿,马上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凑近她耳边,神神秘秘说:“陛下觉得燕王妃与小世子就在城内,所以守城的士兵要不间断的日夜巡逻。”
“遇到行迹不明的人,要立即逮捕。”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贺木槿忙追问道:“陛下抓那对孤儿寡母的做什么,燕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熊掌似的大巴掌落在她肩头,“你是不知道,那个燕王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听说燕王在临终前,把一支为沧澜女皇训练的暗军交到她手里。”
“让她务必把兵符送到沧澜皇城,当面呈与沧澜女皇。”
说完,手一松,趴在桌上醉倒了。
贺木槿心中骇然,元卟离竟然还藏了一支军队在岭南。
怪不得她当时一点不惧柔然大举入侵,或许在那时,她心里就算谋划着什么。
真是越想越心惊,她发现自己从来没看清过枕边人。
贺木槿还想问些其他事情,却怎么都叫不醒熟睡的泰岚风。
没奈何,只能留下一锭银子,吩咐酒馆老板把他们抬到楼上客房,就急匆匆的走了。
……
城南小院。
贺木槿一进门就遇到等在院中的季红菱,“红菱,你回来啦。”
“你饮酒了?怎么这么浓的酒气?”季红菱有些不满的蹙眉。
“我没喝酒,不信你看。”
抬手拖着自己的一条衣袖用力一拧,哗啦啦的酒水拧了一地。
去饮酒也就算了,还用内力把酒逼出体外。
季红菱摇摇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今天有重大发现,等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与你详说。”
等她洗完澡换好衣服,神清气爽的走到正屋时,季红菱、胡骁和周凯,已经坐在那等她了。
季红菱指了指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贺木槿屁股还没坐稳,就听胡骁吹胡子瞪眼的道:“主上,您怎么能出去饮酒,还饮的烈酒。”
“这要是喝坏了身子,您让我怎么跟三小姐和少爷交代。”
“红菱,你出卖我……”
季红菱摊手无辜的道:“你拧袍袖的时候,胡骁就站在你身后,是你自己没注意可不能怪我。”
贺木槿气结,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
辛辛苦苦打听来的消息,还没等说,就先被“围殴”,还让不让人活了。
贺木槿把自己掌握的情报,一五一十对其余三人说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的保留了燕王妃身怀燕王临终前嘱托之事没说。
她不是不相信在座三人,可就是说不上为什么,心底隐隐有意思恐慌。
她右手托着香腮补充道:“现在可以肯定,辛帝已经带兵东征,燕王妃与小世子就在城中。”
“该怎么找人,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
莫汗皇朝辛帝亲率七十万大军,势如破竹接连攻陷苍梧,临贺,始兴三郡。
辛帝在占领始兴镇后,并没有急突进,反倒是在大帐中与众将饮酒作乐。
大家都在为此次大胜把酒言欢。
坐在辛帝下首,头戴禽羽帽,脸上被染料画的五颜六色的大巫,穿着一身做工精良面料考究的灰色巫师袍,腰间还“叮叮当当”挂着数个法器。
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腰间悬挂的龟甲,手里拄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木头雕刻的蟒头杖,大踏步的上前挥退一众舞姬,乐者。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帐霎时安静下来,都看着站在大帐中间的大巫。
辛帝斜靠在兽皮宝座上,放下手里的酒樽,“大巫此番作为,可是有要事相商?”
莫汗皇朝信奉巫术,他们觉得巫术能占卜吉凶,驱邪,治病。
能力出众的老巫师,能为部落带来祥瑞,躲避灾祸。
辛帝身边的这位大巫是莫汗皇朝最厉害的巫师,他在莫汗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高高在上的君王。
大巫“噗通”跪在帐中,也不说话解下腰里挂着的龟甲,就开始转孔。
一看这架势,在座的人就都明白,大巫这是要占卜了。
纷纷正襟危坐,注视着大巫的举动等待结果。
过了好半晌,大巫把钻好的数排小孔,在小孔的一侧凿出枣核形状的小槽,最后用燃炽的木棒按次序灼烧钻凿处,龟甲上逐渐爆裂开粗细不一的兆文。
此时大巫的脸上早已布满细密的汗水,动作相较之前也缓慢不少。
当他灼烧完最后一个钻凿处,龟甲上呈现出的兆文也就彻底成型。
他双手颤抖的捧着龟甲细看,过了好半晌才激动的道:“据占卜所示,陛下此次东征大捷,沧澜势必亡国。”
他的话引来众将军一阵高呼:莫汗万岁,陛下万岁。
激动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大巫也没有制止他们欢庆。
辛帝冷傲的俊脸上扬起一抹淡笑,狭长的双眼眸光犀利,就像草原上翱翔的雄鹰。
见大巫还未起身,他右手虚压,制止了欢呼。
“大巫可是还有话未说完?”
“是,陛下。”
“大巫继续说。”
“回陛下,上苍启示,莫汗务必要兵分东西两路,共同推进。”
辛帝做直身子蹙眉,薄唇轻启冷冷的道:“为何?”
“从卦象上来说,莫汗大军的后路被截,想要打破沧澜皇城,必须要从西边重新开辟提条生路,方可顺利归国。”
“呵,岭南已被本皇占领,北方不过是区区鹤鸣山脉罢了。”
他随刚愎自用,但也没忘去年的事。
鹤鸣山脉那些盗匪还算有点能耐,保险起见他还是点头道:“分兵就分兵,左右沧澜没了贺鸿光,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
“本皇又有何惧。”
身高近两米虎背熊腰,身披战甲的塔曼族长,起身拂胸行礼朗声道:“陛下,我塔曼家族愿为陛下分忧,发兵北上。”
年轻气盛的泰岚岳奇,不顾叔父泰岚卡兰的示意,也站住来行礼道:“陛下,我泰岚家族也愿为陛下分忧,帅兵北伐。”
其余将领也都纷纷表态,生怕辛帝一个不满意,把他们当场治罪。
几个大家族的主动请缨,辛帝还是很高兴的。
但他也知道,大家族都是无利不起早。
他们愿意北上完全是本着沧澜皇朝数不尽的财宝,与数不尽的牲畜,奴隶。
虽然会损失些兵力,但丰厚的战利品还是让他们两眼放光。
辛帝也不是傻瓜,他思忖片刻道:“此次北伐就由泰岚和塔曼两族负责,明日便帅本部将士北上。”
泰岚岳奇激动地满脸通红,更是单膝跪地行了莫汗最高礼节。
字字铿锵的道:“必不辜负陛下所托。”
辛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让两族带兵的家长内心生寒。
“你们不可屠城,肆意烧杀抢掠当地百姓。”
“毕竟莫汗还需要他们种地,放养牲畜。”
“诸位将军把他们的家毁了,以后谁来为莫汗源源不断的提供粮食,物资。”
明摆着让他们光干活,还没工钱。
可他们也都知道辛帝的脾气阴晴不定,更是性情残暴,嗜血好杀。
谁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能颔首应是。
只有一心想为莫汗做贡献,建立不世之功的泰岚岳奇,根本不在乎这些,依旧两眼放光激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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