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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万字一更]


清风明月落入亭内, 柳媚儿望着碗里蛋饺,偷偷看了眼身侧的黛姐姐。

“媚儿平日里最爱吃肉丸,今日怎么不喜欢吃了?”常氏抿了口茶水出声。

“没有, 肉丸自然是喜欢吃的。”柳媚儿连忙执筷夹起肉丸往嘴里塞, 而后又极其迅速吃起蛋饺, 脸颊微鼓鼓的咀嚼,还不望偏头对黛姐姐讨好的笑, “不过黛姐姐的蛋饺也很香呢。”

姜苌黛见她如此小心顾虑, 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与她盛着汤道:“你慢点吃吧。”

“哎, 好的。”柳媚儿眉眼弯弯的忍不住笑意。

常氏简直没脸看自家孩子这般两头讨好的举动, 执筷又布了好些菜略带无奈道:“既然喜欢那便多吃些。”

整场宴会柳媚儿就一刻都不曾停歇, 反倒是常氏跟长公主一直没怎么出声交谈。

待宴会散时柳媚儿肚子撑得厉害,因着要陪常氏回驸马府,所以一同起身离席。

姜苌黛起身欲相送时, 常氏挥手道:“这夜深来来往往不甚妥当,老身有媚儿陪着就行, 长公主不必拘礼。”

这过于客气的话语很是明显表明两人的亲疏关系。

“是。”姜苌黛自然也不会觍着脸讨好。

柳媚儿却全然没有觉察出两人之间的疏离, 满面笑容的说:“娘亲说的是, 媚儿陪同就够了,黛姐姐早些歇息吧。”

姜苌黛望着柳媚儿陪同常氏绕过迂回廊道,身影越发模糊时,不由得叹了声。

其实送行主要是想顺便将柳媚儿带回来的。

偏偏柳媚儿傻乎乎的很,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思。

宫人们入亭内收拾碗碟, 姜苌黛猜想大概常氏不会准柳媚儿今夜来公主府,便兀自回了寝宫

长廊里行进的柳媚儿忍不住打着嗝,常氏心疼的探手给她拍了拍后背舒缓低声责怪道:“你啊, 实在吃不下就不要强撑,待会喝杯山楂茶吧。”

说到底自家孩子还是性子太实诚,那么一大盘竟也真的听话全都吃了下去。

“可是我怕不吃完娘亲会不高兴。”柳媚儿好不容易才劝同常氏赴黛姐姐的宴会,自然很是重视。

常氏不由得叹了叹念叨:“为娘不高兴,那也是替你不值啊。”

自己孩子这般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可年长八岁的长公主现如今都已三十三了。

怎么看都是长公主占了大便宜。

“哪里不值了啊?”柳媚儿小心搀扶常氏询问。

“我看你这孩子聪明劲都只用到读书科举,怎么就不留个心眼呢?”常氏指腹捏住她的耳垂数落,“长公主那般人上人,心思多的很,将来就怕你被她卖了都不知道实情。”

柳媚儿茫然的看着常氏低低的应:“娘亲多虑了,媚儿现在不是小孩,而且黛姐姐才不会卖自己的。”

“唉,算了。”常氏见自家孩子只认死理,无奈的松开捏住她耳垂的手,“现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人回驸马府,柳媚儿伺候常氏歇息,方才出院落。

红彤彤的耳垂还有些发热,柳媚儿探手揉着耳垂,心想现在还能去黛姐姐哪么。

柳媚儿小心翼翼的来到公主府廊道门外,上面并没挂灯笼。

“咚咚。”柳媚儿敲了敲门。

“谁啊?”

“是我。”柳媚儿压低声音应。

“你是谁?”宫人们提着灯笼打开门一看来人,还有些稀奇。

这成婚七年还是头一回见小驸马大半夜的跑来,而且身旁又没有带仆人,估摸十有八九偷偷来的。

“驸马爷您快请进吧。”宫人们促狭的看着忍不住笑了笑。

柳媚儿被笑的怪不好意思,匆匆进了公主府。

此时刚沐浴的姜苌黛着素衣长裳在榻旁翻看朝堂大臣们的文书。

现下皇帝称病不理朝政,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少朝堂大臣都在上折子请奏立太子监国。

可皇帝并没有立太子,死去的元皇后只留下一个公主,而后立的同室宗亲姜皇后又因不受宠而无子嗣。

现下宫中十二位皇子,最小还未满两岁皇子是武贵妃的幼子,最年长的是宋贤妃之子姜惠,现如今十二有余。

若无嫡长子,自然是以立长子为太子。

朝臣们推举的皇子却并不一致,武室家族子弟这几年在朝廷日益占有一席之地,自然想要推举八皇子年仅六岁的武贵妃长子姜平。

只不过这位八皇子出身就带有猜忌身份不正的争议流言。

因为武贵妃是泰安二十三夏入宫,而这位皇子却早已出世四年。

当初就有不少朝堂大臣反对皇帝将这位皇子纳入姜王室族谱。

为此甚至惊动姜苌黛,皇帝只得袒露泰安十九年春曾去烟柳巷宠幸过当时只是舞姬的武贵妃,而后当众滴血认亲这才勉强堵住朝臣的非议。

那时武贵妃风头正盛,世家大族们自然暗地里争先攀交武家兄弟,因此不少朝堂群臣附和的上折子请立八皇子为太子。

可一直与世家大族分庭抗礼的士族官员,最是遵循君臣父子纲常伦理,自然是反对立八皇子姜平为太子,而是力举大皇子姜惠。

当然士族官员推举大皇子还有另一层关键缘由时,大皇子姜惠自幼以儒学为尊,更是拜不少儒学大家为师,这对于同样饱读儒学经书的士族官员而言是再好过不过的太子人选。

姜苌黛合上手中文书,眉目间不由得显露几分疲惫,葱白玉指轻揉眉头。

寂静的殿内一声轻叹尤为清晰,姜苌黛不想让姜国再次陷入内乱,只不过如何哪一方独大恐怕都会再次形成当初元家之势力。

这样不管是对姜国还是对自己都是很危险的局面。

“禀告长公主,驸马爷来了。”外间宫人低声汇报。

“进来。”

柳媚儿迈步入内,只见寝宫内里光亮异常,猜测大抵是黛姐姐是在处理政事。

姜苌黛将手中文书放置一旁,偏身看向拘谨走来的人打趣道:“媚儿怎么舍得来找我了?”

“我、是来递日志的。”柳媚儿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得拐着弯寻来由。

“这日志你不说,我以为你都要忘了。”姜苌黛探手接过日志,因着年初常氏病急加上自己突然昏迷,自然也知道柳媚儿忙碌的紧。

柳媚儿微微走近说:“所以没写多少。”

姜苌黛随手翻了翻,而后放在一旁道:“夜深了,我日后慢慢看吧。”

“嗯。”柳媚儿视线看了看那案桌堆积的文书,“黛姐姐这么晚还在处理政务吗?”

“一时睡不着,所以打发时间。”姜苌黛见她眼神似是无处安放似的转动,便知她应是害羞的紧,“媚儿,今夜要留下吗?”

柳媚儿抿紧樱红的唇道:“好。”

“那你先去沐浴吧。”

“嗯。”柳媚儿愣愣的转过身,又停了下来,“可是衣裳?”

“去吧,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自从柳媚儿从岸城调回都城,姜苌黛就在寝宫特意给她准备衣物,猜想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柳媚儿红着脸泡在浴水里时,心想黛姐姐难道一直都在等着自己么?

否则怎么会连换洗的衣物都准备好了呢。

等从里间出来时,柳媚儿一身单薄衣裤,整个人看着纤柔不少。

“过来。”姜苌黛坐在软塌招了招手。

柳媚儿乖巧坐在一旁,只见黛姐姐打开小玉瓶好奇的问:“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用的。”姜苌黛见她面容有好几处被蚊虫叮咬的红点,指腹沾了些药膏涂抹她面颊打趣,“你这是闯进蚊子窝了吗?”

“我也不知道,今夜好多的蚊虫呢。”柳媚儿木讷的没有反应过来,一板一眼的解释,“而且黛姐姐为什么没有被咬。”

姜苌黛忍俊不禁的浅笑道:“大抵是媚儿太招蚊虫喜爱了吧。”

“这种喜爱还是不要的好。”柳媚儿都不敢用力挠,因为如若稍稍抓了下,脸颊迅速会多几道红印,反倒会更引人注目。

“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嗯。”柳媚儿撩开衣袖露出白皙而略带肉乎乎的手臂,上面依稀的几个红点尤为明显。

“看来你还是要佩戴驱蚊香包才行。”

待涂抹完药膏,两人方才入榻歇息,夏日的夜间蝉鸣声总是深夜里都不肯消停。

姜苌黛手持一柄圆面扇给她扇着风,柳媚儿贪凉的靠近过来。

“今夜老夫人能来赴宴,媚儿吃了不少苦头吧。”

“其实还好啦。”柳媚儿弯着眼眉应道。

“宴会上吃了那么多东西,肚子不难受么?”姜苌黛探手搂住怀里的人,掌心像揉软乎乎的小猫儿一般的轻抚。

柳媚儿害羞按住探来的手,露出几分害羞道:“估计肚子又要长肉了。”

姜苌黛见她如此女儿娇气,眼眸笑意不减掌心并未移开道:“肉嘟嘟也很不错啊。”

手感,反而更好些。

“才不要。”柳媚儿捧住黛姐姐的手枕在脸颊旁,面露困倦的打着哈欠。

“困了?”姜苌黛见她眼眸冒着泪光,便也不再捉弄她,“早点睡吧。”

“嗯。”

大抵她真是累了,很快就呼吸微沉的陷入熟睡。

反倒是姜苌黛不知是年岁大了,还是心中烦恼朝堂政务,直至后半夜才睡意浅浅的入睡。

六月中旬的姜国正是最热的时候,姜国皇帝一直称病不上朝,所以姜苌黛手中政务更是繁重。

为了应付六部官员因立选太子而暗自划分党派势力,姜苌黛只得选择颁布多条政令来让六部去操办。

身为工部右侍郎的柳媚儿按理本该上随官员早朝,只不过因着姜苌黛的有心安排,才免去她上朝,让她早间多了些贪睡的时间。

工部官员寻常时日还算悠闲,只是近几年姜国频频启动大工程,连带工部尚书都忙碌的紧。

去年的水利工程还有两条河道一直未曾完工,而朝中近日长公主颁布要新建都城的打算。

修建新都,那可是项无比巨大的工程,有时国力衰弱时甚至要历经数任皇帝才能完工。

姜国现如今正处于国力日渐强盛时,又因获得庆国大批领地和人口而国库充足。

整日里都快忙疯的工部尚书集大人,手里总有批准不完的文书。

经过大半年的时日里的柳媚儿现如今勉强也能接任工部适当的基本职务。

工部每日里的图纸从地面堆积到房梁,忙里忙外的工部官员都无暇顾及朝中太子人选。

而与此同时忙碌不停的还有吏部和礼部以及其余三部。

原本是三年一考的科举,现如今突然改成一年一考,榜上有名者立即走马上任,而且新立朝中官员必须考核,每半年一考核政绩,如若失职者则按罪责处置,轻则撤下官职重则抄家灭族。

如此礼部和吏部顿时忙成一团,官员的考核调任让吏部尚书齐泰头大的紧。

更为严重的事,长公主下令亲自考核吏部官员,待七月便要陆续开考,使得吏部官员们人人自危。

而刑部官员们则被长公主接连七日私下召集密谈,因姜国王朝的律法需要重新删改增加数十万条律法,并下令十月必须整理出册,时间顿时尤为紧迫。

而户部则忙于户籍登记以及重新收集姜国现有的田地数目,尤其是现如今还增加庆国一半的领地和人口样样都需要重新记录,限制年底必须递交朝堂。

唯一不那么忙碌的大概只有兵部,改制宣征兵入伍,一来提升士兵军饷,还额外增加免除家庭赋税。

如此一来姜国军队能迅速得到充足的兵源。

因着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政令,朝堂大臣们的折子从原本每日里变着法子推荐皇子为太子,现下只想着上折子请求减缓各部繁重的公务或是延缓核查的时日。

姜苌黛虽然没有答允,不过倒欣慰不少,至少让这群大臣们心思花在姜国政务,而不是选择为推立太子而私下争权夺利扰乱朝纲。

此时卧病在床的皇帝因为整日里惶恐不安而有些精神失常,夜间蜷缩龙床角落怒骂:“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朕不会上当的!”

“朕要一个个杀光你们!”

皇帝猩红双眼挥举着手中的剑,一旁的太监热泪盈眶的唤:“陛下,您醒醒吧。”

“滚开,朕要见皇姐!”皇帝无力踢着抱住自己腿的太监,整个人因为太久没有进食而虚弱的倒在地面,指尖颤抖的厉害,“她再聪明狠毒也不过是个女人,就算朕死了,朕还有十二个皇子,她休想当姜国皇帝!”

太监嘴角渗出鲜血,无能为力的看着已经极尽癫狂的皇帝。

“陛下,您就算为皇子们也要振作起来啊。”太监满眼含泪的劝解,“否则长公主就真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皇帝这才稍稍恢复些冷静,气息急促的心口起伏不定,忍不住悲伤的落泪:“都是朕没用,才被一个女人挟制,现在朕的皇儿们哪有什么倚靠啊。”

太监见皇帝清醒几分,连忙跪着爬上前安抚:“陛下莫急,朝中大臣们还是支持皇子们的,其中武风将军还挺立支持八皇子,而不少士族官员则支持大皇子,一切还有转机啊。”

“对,你说的对。”

皇帝勉强撑起身,皇姐再权势通天她也不敢公然杀皇子。

七月初旬时姜苌黛一心忙与考核吏部官员,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同柳媚儿多相处。

傍晚时的晚霞绚烂如火,连带柳媚儿衣袍都被染成鲜红。

工部的事务越发繁杂,柳媚儿整个人颇有些疲惫。

更重要的是乞巧节眼看就要到来,可对于要不要送礼柳媚儿还很纠结。

毕竟工部右侍郎俸禄虽然不少,可是身为长公主的黛姐姐,想来就算是稀世珍宝应当也是看过不少的。

晚间柳媚儿陪同常氏用饭,不由得烦恼的叹出声来。

“莫非是朝中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常氏牙口不好只能吃粥,平日里柳媚儿一回来就饿得不行,这回反倒稀奇了。

“没有。”

柳媚儿吃着煎蛋。

一旁的丫鬟常玉忍俊不禁的笑了笑道:“老夫人忘了么,公子每年都要在这个时候烦闷啊。”

常氏一听方才想了起来,乞巧节要到了。

“公子,估计是在发愁今年打算送什么礼给公主府那位吧。”

柳媚儿微红着脸细细咀嚼米饭应:“今年黛姐姐要考核吏部官员,恐怕没有空出去玩。”

常氏看了眼没出息的娃出声:“长公主年岁都三十多了,乞巧节那都是少男少女们的节日,当然不会凑热闹。”

“可是不过乞巧节,好可惜啊。”

“我看你不如陪为娘去古寺拜佛求个平安省得为这些事烦心。”

很快真到乞巧节当日,柳媚儿陪同常氏去都城香火旺盛的寺庙。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其中大多都是成双成对。

柳媚儿在大殿外等候常氏,见这些年轻的女孩们结伴往寺庙一侧走去。

“今日求了个姻缘符,送给心上人也很不错啊。”

“好啊。”

姻缘符?

一路跟着年轻女孩们来到一侧庙门时,柳媚儿看着满屋的姑娘们大为震惊。

“施主,您也是来求姻缘符的吗?”

“嗯。”柳媚儿顶着众姑娘的打量目光,耳根子都红透了。

很快柳媚儿双手捧住姻缘符从庙门慌张出来,因为怕让常氏担忧,着急想回去找常氏,身后忽地响起一声:“柳大人,你在这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这声音尤为的熟悉,柳媚儿偏头便看见那一身桃红衣裳的年轻女孩岳月。

岳月本来只是陪几个好友来寺庙求姻缘符,没想到看到鬼鬼祟祟的柳驸马,只不过现下是大庭广众之下,不想引起张望,所以才称呼柳大人。

“我来、来……”柳媚儿紧张的护住掌心的姻缘符,一时竟不知如何搪塞过去。

“你这么支支吾吾,难不成是背着、姜姐姐偷人不成!”岳月听闻过这位长相俊俏到有些阴柔的驸马曾经就传出过被姜姐姐连夜捉奸的丑闻。

四周顿时引来数不尽的年轻女孩们深深的嫌弃以及避讳。

“啊?”柳媚儿真没想到岳月思维跳的如此之快,连忙摇头,“没有,我是陪……”

话还没说出口,丫鬟常玉焦急的出声:“哎呦,公子您突然不见,老夫人正着急寻人呢。”

“哎,我这就回去。”柳媚儿又看向一脸杀气的岳月,“你不要乱说,我是陪同家母来上香拜佛的。”

岳月见柳驸马身旁的老妇人都有四五十来岁,这才信了话,只不过仍旧逞强的应:“你没有做亏心事,何必怕我多说?”

柳媚儿真的是从来没见过比眼前这位还要不讲理的女孩,只不过现下好些人将目光探向这方,迫于压力才只得随着常玉赶紧离开。

从姻缘庙出来的几位好友见岳月望着一位公子哥背影,不禁打趣道:“岳大小姐原来喜欢这种文弱书生啊。”

岳月一身汗毛的哆嗦应:“我要是喜欢这样的男人,还不如喜欢容悦那个凶巴巴的老姑婆!”

几位好友见岳月满脸不乐意,方才停了说笑,毕竟这位岳大小姐最大的死对头就是带领黑甲军队进攻庆国得胜归来的容大将军。

而此时正在军营接受长公主检阅的容悦忽地浑身哆嗦了下,不由得叹了叹嘀咕道:“肯定是那个小恶女在背后说我坏话!”

午后姜苌黛特意抽空来都城郊外军营巡视军营纪律,从某种程度而言黑甲军队是独属于自己的一支军队。

它不归于地方也不受命朝堂,是自己一道护身符。

所以姜苌黛必须要保证黑甲军队的战斗力,此次兵部的征兵改制一来是为提升姜国军力将来好进攻其余四国,二来也是保证王室手中兵力必须比地方强盛,以防止出现叛乱以及其他政变。

傍晚时军营演练的火龙将整座山野照亮,姜苌黛颇为满意的嘉奖,“容悦你做的很出色。”

“长公主谬赞了。”容悦自知长公主对待自己只不过是对下属的赏识,可仍旧是心间欢喜的紧。

“待年底你带部下入都城来公主府赴宴,本宫会好好款待你。”姜苌黛入马车时说道。

“末将遵命!”

马车缓缓远去时,容悦心间多了几分惆怅,指腹轻触身侧佩戴的一对玉佩,抬头望着那轮残缺的明月低低感叹:“今夜是乞巧节啊。”

在容悦的眼里,长公主就像头顶的皎皎明月,所以哪怕在今日会见,容悦也知道长公主只是为军务而来罢了。

情爱一事,大抵与长公主无缘吧。

好在知晓那驸马是女子所扮,容悦其实就少了许多嫉妒,总之不要让臭男人占有长公主,那旁的就不再奢望了。

正当容悦难得心生感概,忽地身后一掌拍了过来。

整个人向前踉跄几步的容悦吃疼的转过身正要还击时,只见岳月得意的一手拎着酒坛道:“老姑婆,你是不是年岁大了,现在身手差了不少啊。”

“你说谁老姑婆!”容悦真是恨不得一掌拍死这牙尖嘴利的岳月。

岳月纵身避开容悦挥来的掌,把酒坛迅速扔给了她,随即盘旋飞上枝头哈哈大笑:“不用谢啊,老姑婆,这好酒就送你喝吧!”

容悦单手抱住酒坛,要不是顾忌自己将军身份,非得给这小妮子爆揍一顿不可!

待哪日有空入都城,非要让岳伍这个老匹夫好好管教他这个小女儿。

从郊外回都城的马车深夜里行驶街道,外间的热闹扰乱姜苌黛的思绪。

“今夜为何如此热闹?”

“回长公主,今日是乞巧节。”

姜苌黛方才缓过神来,撩开帘子看了看街道结伴而行的少男少女们。

说到底还是年级大了,现下对于这般节日反倒有些麻木了。

依稀记得当年还曾因柳媚儿的乞巧节礼物而思绪万千,姜苌黛指腹轻触身侧佩囊,此后她却再没送过自己乞巧节礼物了。

而现下两人各自有事,大抵柳媚儿这会都该睡了吧。

马车停在公主府时,姜苌黛入内,宫人们低声汇报:“长公主,驸马爷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姜苌黛略微有些意外,迈步穿过廊道往寝宫赶去。

那夜空的明月并不圆满却很是明亮,如银器般的光亮落进殿内时,姜苌黛看着那趴在软塌昏昏欲睡的人。

按照平日里姜苌黛节俭的规矩,殿内的灯盏平日里并不会全部点燃。

因着窗户敞开的缘故,夜风吹灭了好几盏灯,便只剩下她不远处的一点光亮。

姜苌黛挥手制止宫人们入内掌灯的动作,独自走近那方软塌。

“媚儿?”姜苌黛侧身坐在她身侧,指腹触及她绵软的脸蛋,忽地有些愧疚。

自己太忙了。

上一世柳媚儿因病缘故一个人在公主府时也是这般等着自己。

“唔。”柳媚儿迷糊地醒来时,整条胳膊还有些酥麻难受的紧。

姜苌黛掌心替她揉着一侧睡红的脸蛋,顺势轻捧住她的脸唤:“这么困怎么不回床榻去睡呢?”

柳媚儿缓缓清醒了过来,嗓音有些干哑的应:“我本来没想睡的,可能是今日陪娘亲拜佛有点累,所以不小心睡着了。”

都城的古寺方丈说要亲力登上寺庙才能心诚则灵,常氏身体年迈不便行走,所以只能柳媚儿一点点走上陡峭的古寺。

“那你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姜苌黛倒着茶水递至她嘴旁。

柳媚儿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方才探手取出那红色的姻缘符说:“这个送给黛姐姐。”

姜苌黛拿起红绳编织的符咒,自然知道这是姻缘符。

当然并非姜苌黛去求过,只不过当初过去每年乞巧节都有很多公子哥在请帖里放这类物件,其间甚至还有不少放示爱情诗的。

“媚儿,这是什么?”姜苌黛见她脸颊微红的模样煞是可爱,便多了几分心思逗弄。

“这个、这个是姻缘符。”柳媚儿硬着头皮说出了口。

姜苌黛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应:“原来这符咒是用来求姻缘的。”

柳媚儿眼眸亮闪闪的点头应:“ 她们都说把这个放在枕头底下就、很灵的。”

那白头偕老二字,柳媚儿挂到嘴旁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好啊,媚儿去放吧。”姜苌黛将姻缘结给了她,偏头看向窗外的夜色,“现下有些晚了,我去沐浴。”

“嗯。”

柳媚儿迈步走向床榻将姻缘结放在黛姐姐玉枕之下,而后安静的躺进里侧。

从里间沐浴出来的姜苌黛略有些疲倦,迈步走向床榻,那乖巧笔直躺着的人却很是精神。

“你放好了么?”姜苌黛躺在身侧询问。

柳媚儿脸颊余热未退应:“嗯。”

姜苌黛哪怕历经重生如此玄虚之事,可仍旧不信鬼神传说,只不过为了配合她出声:“那这姻缘结要放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柳媚儿忘记问了。

“那就一直放在我这吧。”姜苌黛探手搂住她,低头亲了下侧脸,“这算是媚儿的乞巧节礼物么?”

按照姜苌黛对柳媚儿的了解,她应该会更偏好送些女孩子物件才对。

“嗯。”柳媚儿没敢乱动应了声。

姜苌黛凝视她明亮的眼眸略有怨念的轻啄了下说:“我以为媚儿会给我缝制些旁的贴身物件,比如手帕之类的。”

柳媚儿一下有些慌,当初那方没送出去的手帕,现在还在自己屋里呢。

“黛姐姐喜欢这些物件吗?”柳媚儿记得以前黛姐姐不让送的,为此还难过一段时日。

“还好,不过媚儿送的我都喜欢。”姜苌黛指腹细细描绘她的眉头,又想起当初自己曾担忧的事,不仅忍俊不禁的笑了声。

柳媚儿不解的问:“黛姐姐笑什么呢?”

以前还担心媚儿如果给自己纳鞋底,大概真是多虑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媚儿还记得乞巧节给我送礼,突然心情很不错。”姜苌黛那时都已经做好要收她的鞋底了。

“黛姐姐喜欢的话,以后每年都给黛姐姐求姻缘符。”

“倒不用这么多,只要一个就够了。”

姜苌黛想起那有些陈旧的佩囊,便随意提了句,“不过你送的佩囊可能有些收不久了。”

夜间柳媚儿昏沉沉入睡前却意外的记住这句话。

原来黛姐姐想要新的佩囊啊。

八月里天气转凉了不少,常氏早早的被柳媚儿准备里三层外三层的秋衣。

本来消廋的柳媚儿穿着臃肿的秋衣,反倒整个人显得魁梧了些。

秋日里正是农活忙碌的时候,各部紧锣密鼓的处理朝堂的政务。

早间雨水绵绵不断的降落,柳媚儿撑着伞一手护住装着工程图纸的匣子赶去工部。

工部官员们对于这位温和却又少言的柳驸马一向是敬而远之。

敬,自然是敬畏柳驸马身后的长公主权势,现下官员严查,这要是驸马对着长公主吹枕旁风,还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远,则是因为官员们私下三三两两喝花酒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谁也不敢撬驸马去花天酒地。

“这雨可真烦人。”

“是啊,一直下个不停,不仅好些工程被延误,就连衣裳都弥漫发霉的气味。”

“诸位大人早。”柳媚儿收着油纸伞说了句。

“柳大人早啊。”

说完,这几位官员匆忙的进了内。

柳媚儿自然也是能察觉出众人的避讳,只不过柳媚儿因着身份缘故本就极少与人亲近,倒也没有过多在意。

那几位官员穿过堂内压低声音庆幸道:“刚才还真是险啊。”

“谁说不是呢,大家都在传当初权势通天的元家嫡子元落就是因为跟这位看起来不起眼的柳大人不合才坠马而亡,当初闹得皇帝都压不住元家,可现在元家都满门灭族,柳大人不照样过的滋润。”

“竟然还有这等子事,这位柳大人是真人不露相啊。”

“咱们都是从地方调任进都城,自然不清楚里面的门道,这位柳大人还参加过沙城一战,当初沙城死的姜国士兵那都是不计其数。”

“难怪能从一个小小的岸城知府调至咱们工部右侍郎,看来将来这太傅之位也离不远了。”

“还别说,只要长公主一日不倒,将来柳大人还真有可能当太傅。”

这一番细碎言谈随着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官员入内而停止。

傍晚时好些官员结伴出行,柳媚儿仍旧是早间一把伞一个笨重匣子。

仆人小峰见着自家公子从里间出来,连忙走过去接过伞问候:“公子,今日忙吗?”

“还好。”柳媚儿犹豫的入轿子,又问了句,“小峰,我长的很不好惹吗?”

“公子您天生一幅大善人模样,怎么会不好惹呢?”仆人小峰拍着马匹吹捧。

柳媚儿听的有些别扭,便没有再问。

夜间柳媚儿照例偷偷摸摸来到公主府,姜苌黛见她捧着一匣子,待打开一看满是图纸文书。

“近日来工部很忙吗?”姜苌黛见她认真的皱起眉头审视图纸,将灯盏稍稍移了过去。

“嗯,年底好些工程需要进行检查和审核,而且需要上交工程账目文书,这里面好多细碎的事情。”柳媚儿提笔认真的记录着。

姜苌黛也不好打扰,只提醒了句:“若是忙的话,你也不必每日里跑来跑去,毕竟夜里亮的紧,多顾着点身子要紧。”

“嗯。”柳媚儿看的太认真,便只匆匆应了句。

这般忙碌情况直至大雪纷飞的时日才稍稍好转,六部大部分已经呈上文书,官员们方才能喘口气。

可姜苌黛却发现柳媚儿仍旧忙的紧,有时甚至好几日都不来公主府。

大雪飘飘的冬日里,柳媚儿正忙活着给黛姐姐缝制物件。

丫鬟常玉在一旁细心教授夸赞道:“公子,真是心灵手巧啊。”

“现在孩子大了,都不顾上娘了。”常氏叹了声。

柳媚儿冷不防指腹出了个血珠,连忙用帕巾按住,偏头看了看常氏出声:“娘亲也有的。”

常氏探手捏了捏柳媚儿的脸蛋说:“傻孩子,为娘是怕长公主看不上你做的物件。”

当初那方帕巾,常氏一直误以为是长公主不领情,自然为自己孩子不平。

柳媚儿笑了笑说:“娘亲放心,黛姐姐不会嫌弃的。”

这般过了几日,姜苌黛只得亲自去驸马府一趟。

深夜里大雪不减,姜苌黛迈步入柳媚儿院落主屋,外间的丫鬟们正要行礼时,却被招手制止。

姜苌黛此番前来实则就是想看看柳媚儿在忙什么要紧事,以至于她都把自己抛在脑后了。

丫鬟们见着长公主脚步轻盈的入内,心里还纳闷为何要如此悄悄摸摸。

柳媚儿坐在灯盏们满是认真穿线而过时,全然没有发现入屋内的人。

那帘子后的姜苌黛见她端坐在榻上施着针线,因怕惊扰到她,方才故意咳嗽了声。

“谁来了?”柳媚儿连忙将物件收了起来。

姜苌黛方才缓缓入内,只见柳媚儿满面慌张的样子,猜想她应是在给自己准备物件。

“媚儿不欢迎我吗?”

柳媚儿连忙起身走近过来说:“这么晚黛姐姐怎么来了?”

窗外的寒风呼呼作响,姜苌黛解着外袍应:“我想你,所以就来了。”

那葱白的玉指被冻的有些发红,柳媚儿红着脸探手捧住黛姐姐的手说:“外边那么大的雪,黛姐姐怎么不带暖手炉呢?”

“媚儿的手真暖和。”姜苌黛望着替自己捂手的女孩,曾几何时面前的女孩因为身体孱弱而畏寒的紧。

“因为屋内很暖和啊。”柳媚儿牵着黛姐姐入座,而后又倒着茶水。

姜苌黛接过茶水抿了小口道:“这几日不见媚儿,我还以为媚儿把我忘了。”

柳媚儿被黛姐姐这般念叨,只觉得自己都快被黛姐姐的言语给融化了。

心想只不过几日没见,怎么黛姐姐热情的有些不太真实呢。

“媚儿不想我吗?”姜苌黛怕自己说的太委婉,反而得不到想要的反应。

“想的。”

姜苌黛探手捏住她的手说:“那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柳媚儿犹豫的靠近过来羞滴滴应:“黛姐姐近日不是葵水来了么?”

“媚儿葵水也来了么?”

“没有。”

“那正合适啊。”姜苌黛微微浅笑道。

当整个人被揽住时,柳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窗外疾风寒雪,屋内桃香暖玉,虽非春日里,却别有一番春意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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