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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99章


沈介的目光落在金晁脸上, 紧接着不动声色的挪到了他的鞋子,带着探究的意味。

他与金晁相识的时间不长,但觉得这人有时候说话挺有意思, 为人又正直, 便当做了朋友来对待。

可金晁这个人, 心思太难琢磨了,有时说的话总是让人不解其意,就连他想做什么,都无法猜测。

先前金晁故意暴露他们的行踪, 他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在这地方又遇到,就不得不琢磨了。

金晁走过来, 拍了拍衣裳上的土, 道:“有个故人的案子要查, 寻着线索,来了这地方。沈大人大晚上的在这儿……”

金晁话到这儿顿住, 往山上的方向看了看, 压低声音道:“娘娘在开佛寺?”

沈介没回答。

他记忆一向很好,金晁跟他说过的事情都记得。

在大牢查汤灿一案的时候, 金晁曾经提起过一个人——云家二小姐。

整个京都,姓云的也就只有太后娘娘的娘家,但云家, 从没听人说过有个二小姐。

沈介收回目光, 问:“金大人知道那墓里埋的是什么人?”

温音,金晁素来平和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别的神情来,他默了好一会, 才声音低沉道:“那墓里的人的身份,不是我们该查的。”

沈介静了静,掏出一个香瓶,递给他:“那些挖墓的人曾经用过这种迷香,这香的用料很稀有,顺着这味道,金大人也许能查出什么来。太后娘娘的行踪,还请金大人帮忙瞒住。”

金晁没有任何怀疑,将瓶子塞进袖子里,含笑道:“沈大人放心,金某这嘴,向来不喜欢开口。”

次日天刚亮,有人来禀,说是楚钰召见。

沈介下山回城,没有去别处,径直去了皇宫。

见了他,楚钰言简意赅的说明了墓被挖的事情,然后开门见山道:“朕怀疑是南疆动的手,你懂毒,应该能寻到他们的行踪,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找到人,一个不留。”

沈介拱手应是。

楚钰没别的吩咐了,朝他摆了摆手。

等沈介走到殿门口,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把人叫住:“沈爱卿。”

沈介回过身来。

楚钰上下打量了他半响,道:“昨夜你去了哪儿?为何没来见朕。”

从墓地回来不久,楚钰便猜到了是南疆动的手脚,因为云息当年是死于蛊毒,而时隔多年,唯一对她的尸骨有兴趣,又能寻到墓地的,也只有南疆能够做到。

于是,他想到了沈介,立即派人去沈家唤人。

然整整等了一天一夜,沈介才进宫。

沈介如实回道:“臣去开佛寺了,娘娘受了伤。”

“什么?”楚钰震惊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朕怎么不知道?”

“娘娘怕皇上担心,没将此事告诉皇上。”

楚钰怒而拍案,咬牙切齿道:“南疆……”

等处理好了北戎的事情,也是时候攻打南疆了。

“娘娘的伤口,是臣帮忙处理的,皇上不必担心。”

楚钰神色微缓:“好好保护母后。刚刚交代你的事可以先放下,但母后,不能再受伤。”

沈介“嗯”了一声,然后说:“微臣告退。”

楚钰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呢喃道:“若是当年有沈介在就好了……”

母后的毒,沈介都能治,那阿娘身上的,应该也不在话下。

可惜时不逢人。

出了皇宫后,沈介回了沈府一趟。

拿了换洗的衣物后,他想到云栖要在开佛寺多养几天身子,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定会闷,于是去了书斋。

付银子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

“听说了吗?永明街的那家药铺,昨日死人了。掌柜的和几个店伙计,全都没了,死状那叫一个凄惨。”

“我听说是掌柜的发疯了,拿刀捅死了伙计,后来把自己也捅死了。这掌柜的从前也没听过有什么病,怎么突然就杀了人?”

两人说到这儿,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京都里头每日都会有人死,可药铺的这桩惨案,却极其怪异,听得让人毛骨悚然的。

沈介没有注意去听,给完银子就往门外走。

这时一人又道:“听说是出现幻觉了,死的时候,那全身的血好像都被抽干了,就只剩下一副干尸,手臂有好多斑点。”

另一人接话:“听说药铺里的药,也被人拿走了。”

书斋的掌柜突然插话,同他们一起讨论:“听说被拿走的药材,只有莨菪,怕是有人想去劫药,掌柜的没给,起了争执,就给掌柜的下毒。”

“说来这家药铺赚的也是不义之财,说是药铺,那里头的东西都是偷偷卖的,有不少是害人的毒药。这一回,想必是遇到了仇家,被人故意报复。”

听到莨菪二字,沈介脚步一滞,回过头,问道:“那家药铺在哪儿?”

那两个人默了一瞬,回道:“永明街就那一家药铺。”

说完又好心提醒了句:“公子就算好奇,也不要过去看,听说好多人都吓晕过去了。”

沈介道谢了声,出了药铺以后,调头去了永明街。

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地方。

永明街,名字好听,却是京都里头最脏乱最穷的一条街,街道窄,铺子也小,卖的都是不入流的东西,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臭味。

而那些人口中说的药铺,其实也算不上药铺,就是一个偏僻的小店。

那店面被人砸过,衙门里的人来过以后,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地上一些凌乱的药,没人收拾。

杜应上前,把地上那些破碎的门板踢开,为沈介整出一条路来。

沈介直接走进去,左右环顾了一圈,寻着味道,很快就找到了莨菪曾经放置的地方,已经全都拿走了,只剩下一些残渣。

查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沈介信步欲要离开,忽闻木柜后面传来一声响。

他和杜应同时扭头望过去。

那声音又大了些,有一小块木板从旁边掉了出来。

有人躲在药铺里。

沈介看了杜应一眼,杜应点头,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然后,利落的抽出剑,将柜子劈开。

看到人时,杜应愣了一下:“周小姐?”

“不…不是我。”周盈盈慌慌张张的回了一句,抬袖掩面。

杜应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沈介的视线就看到了她。

她穿得很朴素,衣衫凌乱,凭外形,看不出是周盈盈,但从声音来看,确是她没错。

在周盈盈脚边,放着几个小药包,刚刚她一紧张,那些药材散落出来。

周盈盈摇摇头:“你…你们认错人了。”

说着,身子往后缩了缩,努力的盖住自己的脸。

杜应低头瞥了瞥那些药,又回头看了沈介一眼,表情复杂。

他刚刚看到了周盈盈的脸。

她的脸上有几道刀伤,还没痊愈。

而地上的药,是消除疤痕的。

曾经的贵女,竟是沦落到了到一个死过人的药铺偷药的地步。

沈介没说什么,转身往外离开。

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周盈盈慢慢的放下袖子,盯着沈介的背影看了一会,犹豫再三,叫道:“沈大人!”

沈介停下脚,没有回头,倒是杜应,疑惑不解的扭过头,等着她说话。

周盈盈咬着唇,她何时这么难堪过,被人羞辱,都远远不及在喜欢的面前偷窃被发现。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脸面终究是荡然无存了。

可她心有不甘啊,她放不下。

她做的错事,都是为了嫁给沈大人。

可不仅人没嫁到,还被汤家安排的人□□。

她曾经想过一死了之,可最后还是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因为她心里有恨,更加有怨,还有一丝期盼。

想着有朝一日,再见到沈大人的时候,亲口问他一句,他喜欢的人是谁。

沈介没有听到她开口,抬脚准备离开。

“沈大人!”周盈盈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说,“我…我有句话想问你。”

沈介本不想搭理她,可他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是周盈盈给汤婍筠下的毒,她拿到了千幻蕊,这与他要查的案子有关联,于是缓缓转过身。

见他转过头,周盈盈吓得叫了一声,伸手掩面。

沈介淡淡道:“给周小姐千蕊幻的人,周小姐可知道他的下落?”

周盈盈身子一僵。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唤她了,宅子里的下人这么叫,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践踏。

可从沈大人的嘴里说出来,却不同。

沈大人没有将她当做普通民女,这是不是说明,沈大人其实是记得她的。

她忽觉胃里很苦,眼睛酸涩得厉害。

她不答反问:“沈大人和春香楼的鸢娘,是什么关系?”

沈介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听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周盈盈等了一会,都没得到回答,硬着头皮继续问:“沈大人喜欢的人是鸢娘?”

“不是。”沈介没有任何犹豫,然后又觉得奇怪,皱眉问,“周小姐何出此言?”

周家小姐误会他喜欢鸢娘,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这个消息,会不会有一日也被人传到娘娘的耳朵里?

不是?

周盈盈僵住了。

“沈大人不喜欢鸢娘,为什么鸢娘会去沈府?”她语气急促,一着急,手就放了下来,似是要听到一个答案,她死死的盯着沈介,“大人可知,鸢娘是春香楼的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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