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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送走了云昌和云夫人。

云栖开始琢磨沈介的身份。

先帝在有些事情上或许有失公允,但早年算得上是一个明君,每年都会派几个使臣到别国观察风土人情,学习他国的养殖和灌溉技术。

沈介十五岁那年,以使臣的十分在南疆待了五年。

她和他再次重逢的时候,他正好从南疆回来,相识五年,从未听说过他和别的女子有过接触,直到五年前,有人从南疆送了一封信,她看过信的内容。

沈介之母确实是南疆人,可听说是个普通女人,她便没有派人细查。

姜氏是南疆第一大高门贵族,南疆喜巫蛊之术,其国师皆出自姜家,姜氏的名望和地位远胜皇族。

她和阿姐身上的奇毒都来自姜家,沈介若真是姜氏之后,其来意确实不简单。

云夫人的话给云栖提了个醒。

当年的愧疚让她从未思考过沈介来京的意图,可一旦扯到南疆,她就不得不留个心眼了。

翌日午时,沈介进宫把脉。

云栖仔细打量着他,问道:“哀家听说,你来自南疆?”

“是。”沈介恭恭敬敬回话,眉眼间未有异样,神情平静,“微臣的母亲姓姜,妾室之女,不受重视,及笄之年便被赶出姜家了。她略识医术,当年偶遇微臣的父亲,救了父亲一命,可惜父亲并未将她接到京中……”

话到此处,沈介的眉眼微微一抬,大胆注视云栖,一字一句缓慢的道:“父亲离开南疆后,母亲与人暗结珠胎,未婚生子一事被姜家知晓,姜家觉得丢了颜面,将母亲处死了。微臣当时年幼,侥幸留得一命。”

他的声线非常平和,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不夹杂丁点情绪。

说完,他便盯着云栖瞧。

可是他失望了。

面前的太后毫无波澜。

云栖落落大方的迎上他的眼眸,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嘲弄和轻微的恨意。

那般坦荡,没有任何掩饰。

她心下略略惊讶,却也能明白沈介此时的心境。

她知道沈介心中定有怨愤,至于这愤恨是来自于姜家还是对她,她不知道。

可若真的是怨她,她心中坦荡,无愧于沈介的生母。

七岁那年,她回京一次,认识了比自己大五岁的沈介,当时她只觉得沈介是个性格极好的大哥哥,后来再次回京,她已长大为人且待字闺中,一些意外的事情让她和沈介相遇相识相知。可入宫以后,她便将自己的情愫埋藏心底,与沈介未曾做过出阁之事。

他在南疆的露水姻缘,死前才告诉她的,对那女子的描述,也是寥寥数笔。

她不知道,年少时的他是否对那女子有过一丝心动。她与沈介确实都动了情,可入宫以后,她便将自己的情愫埋藏心底,与沈介未曾做过任何出阁之事。

她是负了他,但未负那女子。

可看到沈介的眼神,她心中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或许他早就知道了这孩子的存在,但为了守护她,始终不肯将那女子接进京中。

当初天下人都在怀疑她和沈介之间的关系,这孩子从南疆而来,若背后真有指使之人,一定会对当年一事添油加醋,激起这孩子心中的怨愤。

“你对他和哀家,是否有怨?”云栖缓缓问道。

沈介却在这个时候笑了。

“娘娘多虑了,微臣岂敢对娘娘有怨,若非娘娘和父亲,微臣如今还在南疆受苦呢。”

可不是苦嘛?

他六岁的时候,母亲生生被姜家人折磨而死,而他因为身份和体质特殊,天赋异禀,被姜家的人留下了性命,终日与毒虫为伍,多次死里逃生。

姜家将他培养成一把利器,就是为了将他送入大莫。

他脸上的笑容那般嘲讽,让云栖根本就无法相信。

可她无法解释,叹了口气后,道:“哀家身上的毒若不能解,能否留得全尸?”

当年阿姐七窍流血,死状惨烈,未能留得全尸,更无法与先帝合葬,她始终耿耿于怀,更害怕自己也是那般死相。

“娘娘放心,微臣会尽心尽力解开您身上的毒的。”沈介开口,又恢复了淡漠的神色。

沈介未再开口,开了一副药以后便准备离开,叮嘱道:“娘娘服下此药,子时的时候身体会短暂出现异样,届时微臣再进宫为娘娘诊治。”

云栖想了想,问道:“你可知哀家身上这毒,是如何中下的?”

沈介默了半响,目光落在窗边的那盆海棠花上:“娘娘寝屋里的花,应该种了好些年头了吧,看着快枯了,也是时候换一换了。”

顿了顿,又开口:“娘娘或许可以想一想,五年前的时候,是否在宫里头见过南疆的东西。”

落了这话,沈介便出宫了。

耿嬷嬷忙不迭的将窗边的那瓶海棠花拿过来:“娘娘,这花怎么会有问题?”

这瓶花在长春宫放了七年,从不凋谢,因为它并非真花,而是当年沈相自己用木檀雕刻,又上了染料,送过来的,做得栩栩如生,以假乱真。

整整七年,主子都不舍得扔掉。

沈相送来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呢?

耿嬷嬷将东西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异样,更加疑惑了。

云栖眼眸微敛:“他不会在里边动手脚,可正因如此,那些人才会伺机在里头动手脚,因为哀家是不会怀疑这花有问题的。你拿下去,让郑太医好好瞧瞧。”

耿嬷嬷应声去了。

沈介新给的药丸确实有效,服用以后,云栖觉得自己的精神又好了些。

她把五年前的事情捋了一遍,倒真的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宫里头是不会出现南疆之物的,但五年前言儿曾经拿了南疆的东西进宫,并献给她玩,因为是些小玩意,她并没有怀疑。

想到楚言,云栖想起,已许久没有召他们进宫了,便问耿嬷嬷:“言儿可在京中?”

“自主子病后,王爷就没有离开过京城了,隔三差五的来宫里请安,次次都被皇上打发走了。”耿嬷嬷挑了一件新的狐裘,为她披上。

“将他唤进宫来吧,哀家想见他。”云栖想起,她许久都没有见过其他四个孩子了。

楚言是云息最小的孩子,与楚芷和楚瑛是一胎所生,楚琼和楚钰则是龙凤胎。四人皆被赐了封号,楚言也有自己的封地,但云栖不忍他小小年纪孤身离京,在京中赐了一座府邸给他。

楚琼好武,五年前便去江南,跟云栖当初的师父习武,甚少回京。

楚芷和楚瑛住在同一个公主府中,两人和楚言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云栖崇文尚武,一视同仁,让他们在翰林院读书习字。

等了半柱香左右,楚言便到了,还没进门,远远的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母后,儿臣来见你了。”

人刚风风火火的跑进屋,他身边的王嬷嬷便跟了进来:“王爷,您慢些,莫要惊扰了太后娘娘。”

云栖掀开珠帘走出去。

楚言停下来,看到云栖在屋里,立即规规矩矩的行礼:“母后。”

旋即,不等云栖回话,便小跑上前,挽住云栖的手,开始告状:“母后,你不知道,儿臣进宫十几次了,皇兄都不让我见您,可担心死儿臣了。”

王嬷嬷跟着行了一礼,无奈的摇摇头,退到一旁候着。

楚言如今才十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自从搬出宫后,很是向往外面的生活,一两个月往外跑三四次,平日里惯会撒娇,云栖很是宠他。

因为年级小,楚钰怕他们不知轻重,泄露长春宫的消息,一直不让他们来长春宫请安,但楚言天天都来。

一个月来,因为病情太重,云栖怕吓坏了他们,便一直没见。

云栖仔细瞧了瞧他,道:“比前两个月白了些。”

“是吗?”听到云栖的夸赞,楚言十分高兴,随后终于想起了正事,问道,“母后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了不少。”云栖拉着他到软榻上坐下,“让你做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楚言看了看她,发现她面色红润,这才放下心来,撇撇嘴:“母后怎么一见到儿臣就问功课?”

楚言不喜欢读书,只喜欢琴棋书画,总会找借口不读书,太傅很是头疼,每次跟云栖提起都唉声叹气。

“好好好,不问。”云栖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岔开话题,问了些宫外的事情。

提起这个,楚言就来劲了,说得眉飞色舞,把自己在宫外的经历全都向她细细道来。

云栖静静听着,楚言也不敢说太多,怕打搅了她,讲了两件最稀奇的事后,便坐下来,喝了口茶水润喉,问道:“母后怎么突然召见儿臣?”

楚言心性最是单纯,但身处皇家,许多事情都是心知肚明的,今日云栖只召见他一个,必定不是只想见他这么简单。

这便是云栖最喜欢他的地方,活泼又聪明。

她给耿嬷嬷使了个眼色,待宫人都退下后,问道:“言儿,五年前你得到的那些南疆小玩物,是谁给你的,可有何特殊之处?”

楚言低头认真回想,一旁的王嬷嬷替他回话:“王爷小时候得到的那些来自南疆的东西,都是安和郡主送的。”

安和郡主是北戎皇室中人,八年前被送到大莫和亲。

她与云栖,关系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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