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一中有三个食堂，一号难吃，二号家常，三号美味堪比饭馆，需要预订点菜。
价位依次上升，小小食堂分出阶级。
大部分人家境不错，不愿去一号吃“泔水”，于是一号食堂从来无人排队。
齐曳尘伤彻底好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请沈皓吃饭。
然后被沈皓带来了一号食堂。
真正踏进一号食堂灰暗压抑的空间，闻到一言难尽的味道，才对书里形容的“泔水”二字有了实感。
“你天天都来这里吃？”
“偶尔。”
沈皓驾轻就熟地走向其中一个窗口，里头正在被厨师搅和的大锅汤散发着抹布的味道。
他赶紧拦着沈皓，半拉半扯地走向出口：“我请你怎么能请得这么寒酸！我们去三号食堂点菜吧，要是人不多，比提前点菜的人多等十几分钟就能好。”
“太浪费……”
“我现在有钱了，你随便吃！”
“我说浪费时间。”
食堂阿姨给沈皓的不锈钢碗里盛了一大勺浑浊灰黑的汤，沈皓面不改色，微微抬头：“饭卡。”
齐曳尘抬手“滴”地一声过后，沈皓平静地说：“现在你请过客了。”
“……你挑一号食堂，是不是因为不用排队？”
沈皓冷漠的眼神看了他，默认。
齐曳尘：“……”
到底是有多嫌弃，连被自己请吃饭，都要挑最快的食堂潦草掠过？
窗外天光渐暗，高三12班的教室里怨声载道。
“学神再不来，我们的数学作业该怎么办……”
“只能蒙了。”
“查得那么严，蒙了也得写过程上去啊！”
忽然，教室紧闭的深色木门被推开，门口出现沈皓高挑挺拔的身影，身后还跟着晃着粉毛的齐曳尘。
教室里瞬间安静。
沈皓刚坐下，同桌就麻利地把椅子挪远，让出了更多空间。
而齐曳尘一坐下，旁边的男生嗓音颤抖：“齐哥，你你你病好了？”
齐曳尘下意识扯起嘴角想微笑回应，仔细一看周围一排排陌生稚嫩的面孔上写满了惊恐，又警惕地绷起脸来。
以后是不是要在全班同学面前装凶了？
好难，突然觉得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随着几声倒吸凉气的惊呼，后排几个同学小心翼翼凑到沈皓身边：“学神，《小题》第七章填空什么时候写？”
沈皓眼皮都没抬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着右边一摞书：“自己找。”
全场欢呼，一片兴奋的鬼吼鬼叫。
“不愧是沈哥！居然提前做完了！”
“连第十四题也会做？我卡了半个小时连点思路都没有！！！”
忽然，齐曳尘闻到身后传来一股怪味。
齐曳尘就坐在沈皓前桌，扭头朝后望去，沈皓左手在桌洞里翻找，浓眉微蹙，慢慢抽出手。
一手黏腻恶心的烂水果泥。
四周有人窃窃私语：“这是谁干的啊……”
当事人沈皓冷冰冰的不说话，教室里彻底没声了。
齐曳尘从桌洞里抽出湿纸巾，正要给他擦。
却见全班几十道目光都看向自己。
沈皓的同桌许昭然扶了扶黑框眼镜，颤着手，什么也没说。
许昭然成绩平庸，长相也普通，作为沈皓的同桌，一直被拿来比较，像是衬托主角的绿叶。
这个角色前期默默无闻，对沈皓折服崇拜，到后期作者才透露他对沈皓怨气深，早就暗中使绊子。
书里没有这段情节，虽然许昭然嫌疑很大，但齐曳尘也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都看我干什么？”齐曳尘嗓音艰涩，“我看谁不爽都是直接约架，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他说话时一直看着沈皓。
几天都呆在宿舍，在沈皓眼皮底下，沈皓总不会也怀疑他吧？
沈皓面无表情地接过齐曳尘手里的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桌洞，再把几张湿纸巾扔到后排垃圾桶，在全班人好奇和紧张的注视下，竟然一言不发，打开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齐曳尘：“……”
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好不容易和沈皓正常相处几天，就算不能彻底和好，也不能任由他这么误会下去！
齐曳尘咬着下唇，脚底冰凉，手指着沈皓。
但是为了礼貌，没敢指眼睛鼻子，指的是胸口。
“你，给我出来，我们单独说话！”
围观的人嘈嘈切切，交头接耳。
“卧槽学神和校霸这是要彻底结梁子了？”
“他俩不会动起手来吧？”
“要不要告诉班主任？”
齐曳尘把沈皓拉到隔壁没人用的小自习室里，“砰”地关上门。
周围没人看着，齐曳尘的气势忽然少了大半，但还是在摇摇晃晃的暖黄灯泡下吼道：“不是我！”
吼完，胸口所有的狠劲都没了。
装校霸，真的累。
哪知沈皓抱着胸口，低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我知道啊。”
“？”
“许昭然攒了好几天的烂果皮，我看见了。”
“那你刚才……”齐曳尘差点背过气去，“那么多人都看着我，你也不说两句？！”
“没必要。”
对沈皓来说，“齐曳尘”和许昭然一个明着挑衅，一个暗处放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替他解释的必要。
可是无论以前的“齐曳尘”如何劣迹斑斑，他都不想被全班人误会。
齐曳尘喉咙发紧，眼眶发酸，最终深吸一口气，默念：校霸形象不能丢。
他抬手攥着沈皓的衣领，气势汹汹地说：“我不想被人冤枉，你最好识相一点，想个办法帮我解释！”
“你还在意名声？”
齐曳尘卡了壳似的顿了半天，然后抬高了声音瞪着他：“你懂什么？！被冤枉跟自己约架……能一样吗！”
教学楼的对面就是办公楼，越过齐曳尘粉红色的发顶，沈皓瞥见窗外宽敞的开放式走道上有一道穿着风衣疾步匆匆的男人身影。
沈皓低头瞥了一眼捏住自己领口、纤细葱白的指尖，不合时宜地想：齐曳尘细胳膊细腿的，真的能打架？
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又给我添了个麻烦。”
“就算没有我，他这么整你，你不也一样要——”
“我本来懒得跟他计较。”
齐曳尘愣住。
书里的沈皓总被人针对、冷待，要不是每次都能巧妙化解，可以说是整个高中生涯都过得十分坎坷。
他看小说时，以为沈皓每次都会以牙还牙，让炮灰尝到恶果，可是……
还有多少次细微得不足以被写进书中情节里的恶作剧，沈皓其实都“懒得计较”？
班主任郑西推开门：“齐曳尘你又欺负同学了？真以为老师不敢管你……嗯？”
画面和他想象得不一样。
沈皓和齐曳尘两人毫发无伤，稍高一些的沈皓忽然上前一步，拦在齐曳尘身侧。
“老师，是齐曳尘被许昭然欺负了。”
郑西：“？？？”
谁？
谁欺负谁？
“齐曳尘，被许昭然，欺负了。”沈皓低沉磁性的嗓音还透着少年的清澈，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老师相信你是不会说谎的……”沈皓言之凿凿，郑西困惑不已，“那你们来自习室干什么？全班同学都被惊动了。”
“讲题。”
郑西的目光里泛上欣慰的泪花：“好，高三了连齐曳尘都知道好好学习了，咱们班一定会越来越好。”
齐曳尘：“……”
什么叫连他都知道学习？他一直都很努力学习……
郑西扣上门，齐曳尘满怀不解：“你是怎么想到这种理由的？”
沈皓平静地开口：“说他找我茬，老师只会调解。说他欺负你，老师不敢不处理。”
“为什么换成我就……”
话说一半，齐曳尘自己脸先烧起来了。
原主不仅擅长闯祸，找有钱有势的父母告状也是一绝。
难怪沈皓嫌弃他。
明明自己欺负同学还告状的人谁会喜欢？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终于，一小波围观的人在走廊上堵着他们，几个胆子大的把脸趴到窗户缝上往里看。
沈皓一推门，赵彦立刻撸着袖子赶过来：“老大，你们刚才是在决斗还是在谈判？”
“……”齐曳尘望着沈皓冷漠的背影，心虚，“算是谈判吧，嗯，很成功。”
赵彦满脸自豪：“我就知道老大笼络人心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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