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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王鉴义佛山会巧莲,计中计反夺世子位


  寒冷的冬夜,天高霜浓,黯淡的月和若隐若现的繁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遮住了。记忆呼啸而过,只留下那再也找不回的从前。月光冷冷清清淡淡,洒在房间里对窗望月的王樾身上,留下可怜悲凉的温度。

  二夫人曹鸢娘急急忙忙跑到王樾的房间,一进门便关上门窗,小声对王樾说:“樾儿,你知道吗,今日祭祀大典上,你父亲大人当众宣布立王鉴为世子了!”

  “什么?”王樾瞪大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眼珠仿佛要从眼眶冲出,充斥着深深的绝望,“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我不接受这样的命运,我要逆天改命!他不是世子,我才应该是世子!”

  看着王樾近乎癫狂的样子,二夫人心疼地把王樾抱在怀里,哭了起来:“樾儿,咱们不争了,咱们认命吧,好不好?为娘不想看你这样,你整天失了魂似的,不怎么吃不怎么喝,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娘可怎么办啊!千错万错都是为娘的错,都是我不争气,只是一个姬妾,不是正室,不能让樾儿你名正言顺地成为世子,可惜了你这一身的本事,唉……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让王鉴这小子捡了大便宜。蔡秋娘是正室,王鉴是嫡长子,我们再怎么斗也斗不过他们的!这是命,我们都得认命。樾儿,为娘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和济儿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王樾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暴走的野兽:“我为什么要认命?我就是不认命!王鉴虽是嫡长子却资质平平,凭什么要他来做世子,以后接任下一任土司?凭什么?凭什么!我不服输,我不认命!只要他王鉴还没有正式登上土司之位,我就还有机会!世子立了难道不可以废黜吗?对,我没有输,我还没有输……”

  “樾儿……”二夫人不再说话,为她和王樾的身世哭了,为王樾的偏执哭了。胸腔里那一颗破碎的心,似一块被割裂的石头,跌落在万丈谷底。

  王樾心里清楚,真正的绝望是内心的迷茫。路是自己选的,后悔的话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自己选择的路,即使跪着走,也要走完。一旦开始,便不能终止,否则曾经的辛苦和努力都会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此时的义佛山,黑色的穹顶挤压着大地。已是冬至,穿过一片光秃秃的树林,脚踩着细碎的枯枝败叶。一个黑影在寒风中穿梭,走向一户低矮的农房。

  赵老汉家门外忽然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谁啊?”风湿病发作的赵老汉早早睡去,赵巧莲披上衣服来开门。

  “巧莲,是我,你开门吧。”赵巧莲细细一听,是王鉴的声音。

  从门缝里看去,竟然真的是王鉴!

  赵巧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悄声开门,让王鉴赶紧进来。王鉴一身黑衣,头上包着黑布巾,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巾。若不是露出了那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单是从身形来看,很难认出是王鉴。

  “巧莲,你最近过得还好吗?”王鉴进门后掩上房门,摘下头巾和面巾,轻声问道。

  赵巧莲知道王鉴这身打扮,必定是怕人认出他来。赵巧莲关好门窗,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生火烧上一壶热水,方才低下头小声回答:“回大公子,挺好的……”

  看着赵巧莲消瘦的面庞和深陷的眼窝,王鉴知道赵巧莲过得并不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个妇人被冠以内乱的罪名,虽然对外宣称是因口舌多而被休,但新婚不久就被休显然不光彩,回到娘家不知受了多少闲话、多少白眼。

  王鉴心疼地捧起赵巧莲的脸,眼里起了一层雾,目光如阳光般倾泻下来:“巧莲,你瘦了……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是我太自私了,为了从王樾手中把我应得的东西抢回来,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对不起……巧莲,今日父亲大人当众宣布立我为世子了,等我正式继承了土司之位,我就重新八抬大轿接你回来,好不好?到时候你还是我的正房夫人,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赵巧莲深埋在心底的苦涩喷涌而出,随着受尽委屈的泪悉数落下,一滴一滴打在王鉴手上,像是一种无声的倾诉。赵巧莲清楚,她和王鉴尊卑有别,地位悬殊,她从来不敢奢望什么。

  赵巧莲低着头,像一朵永远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低头的百合花,轻声说道:“大公子,您不必自责,这没有什么谁对谁错的,都是巧莲自己心甘情愿的。我爹常年风湿病痛,欠下一大笔药费,我哪怕是卖一辈子柴,卖一辈子山货,都还不完。若不是大夫人和大公子相助,为我爹还清了诊金和药费,又拿了一大笔银子给我爹,让他能够好好养病,说不定我爹早已不在人世了。我们全家都感激大夫人和大公子的大恩大德,当初大夫人和许媒婆一起来找我,大夫人把我拉到一边,想让我嫁给你之后去勾引王樾,我立马答应了,就是想要报答你们的恩情。否则,我赵巧莲就是不懂报恩,猪狗不如。”

  “巧莲,难为你了……”王鉴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赵巧莲哽咽着继续说:“至于大公子您说的再回王土司府一事,还是算了吧。巧莲只是一个村姑,说起来虽是计谋需要,但我已经和王樾有染,已是不洁之身。大公子您现在贵为世子,巧莲是万万配不上大公子您的。巧莲还请大公子重新娶一位贤妻,好为王家生娃添丁。巧莲为了让王樾中计,喝了不少麝香柿钱汤,这辈子怕是无法再生育了……”

  王鉴眼里闪烁着琉璃般的光,从怀里取出一根金条和一张药单子,递给赵巧莲:“巧莲,谢谢你为我做出的牺牲,真的很感激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把王樾扳倒,顺利成为世子。巧莲,你这么好的姑娘,我王鉴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啊!我想用余生好好补偿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以后好好待你?巧莲,你放心,这是我悄悄找到龙州最好的郎中章郎中,为你开的一副调养身子的方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坚持吃药,用这些钱多买点益气补血暖宫的饮食吃。不要觉得贵,不要怕浪费钱,你的身子最重要。章郎中说了,只要你坚持吃药,悉心调养,要不了一两年你的身子就能调理好,以后我还要和你儿孙满堂呢!这根金条你先拿着用,以后我还会常来偷偷看你,钱不够了你就给我说一声。平日里如果你有什么急事要找我的话,可以通过吉喜找我,他是我的心腹,信得过的。”

  “大公子,谢谢你……”听完王鉴的话,赵巧莲清泉般的眼泪再次落下。不同的是,她此时的眼泪是甜的。

  在昏暗的灯光下,赵巧莲穿着中衣,披着素面棉袄,白衣黑发,衣发飘逸,素净淡雅。

  王鉴爱抚着赵巧莲略显凌乱的发丝,从怀里拿出一枚金仙宫夜游分心发饰,交到赵巧莲手上:“巧莲,这枚金仙宫夜游分心,是当年我父亲大人迎娶我母亲大人时,特意请京城的顶级金匠打制给母亲大人的。我长大成人后母亲大人送给我,让我把它交给我此生愿意与之白头偕老的女子。我曾经把它交给了檀儿,但现在我要把它交给你。希望以后我重新迎娶你回家时,你能在万众瞩目之下戴上它,再一次成为我最美丽的新娘。”

  赵巧莲双手接过这枚光彩熠熠的金仙宫夜游分心,捧在手里,细细端详。这枚金仙宫夜游分心发饰造型精美,描绘了人们晚上出行的场景,上面一共刻画了40个人物。整个分心采用立雕和高浮雕的方式,玲珑剔透、层次鲜明。整体呈山峰形,中部有两株葡萄,抱成圆框,一人骑马穿行其间,马的前面有提灯开路者,有吹笙者、起舞者,马后有举扇侍奉者。圆框左右各有随从15人,或持扇、或击鼓、或操琴、或弹琵琶,背景则是宫殿楼阁,周围均环绕连珠纹。这金仙宫夜游分心雕工精美,设计巧妙,算得上是普天之下难得的精品发饰,若是与皇家妃嫔的发饰相比,也不见得会逊色。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巧莲,来,我给你戴上,看看有多美!”王鉴温柔地将赵巧莲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拿起金仙宫夜游分心,轻轻将金仙宫夜游分心插在发髻正中央,金光粼粼的分心,映衬着赵巧莲梨花带雨的面容,相映成辉。

  王鉴和赵巧莲紧紧抱在一起,就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流干了眼泪,终于换来一次相遇。

  萧瑟的风潜入王土司府的夜,王土司府上下灯光几乎都已熄灭。人们在暖暖的被窝里安然进入梦乡。远处的夜莺,停止了悲鸣。四周一片寂静,一切是如此静谧,谁也不舍去打破这份安静美好。

  辛夷房间的灯还亮着,辛夷在灯下把玩着手中的桔梗花荷包,想象着另一个桔梗花荷包的主人卢有心,此时此刻正在做些什么。想着想着,辛夷的嘴角浮起一丝甘之如饴的笑,脑海里浮想联翩,随口胡乱念叨着她写给卢有心的诗:“月朗星稀知几更,寒夜深沉数时轮。青裳洒洒曳流云,意萦心间不作声……”

  忽然,辛夷的窗棂外飞过一只鸽子,披着一身银灰色的羽毛,颈上一圈羽毛呈金黄色,就像少女细颈上光彩耀眼的金项链。不同于一般的鸽子,这只鸽子的脚脖子上绑着一个小巧的脚环。

  这不是普通的鸽子,这是信鸽!

  辛夷早就知道,王玺为了通信方便命家丁吉瑞在府里饲养了许多信鸽。可是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信鸽飞回府上呢?

  好奇的辛夷披上厚披风,顺着鸽子的踪迹找过去,发现吉瑞正在给一群信鸽喂食。

  辛夷问吉瑞:“吉瑞,这么晚了,是谁的信啊?”

  看到辛夷来了,吉瑞赶忙解释:“辛夷小姐,您怎么还没休息啊?这不是谁的信,是小的在训练这只新买的信鸽呢。这段时间府里大事小事不断,耽误了训练信鸽。小的生怕老爷责怪,碍于晚上才有空,只能趁这个时候训练。打扰了辛夷小姐休息,真是万不应该,还请辛夷小姐恕罪!”

  “哈哈哈……是我自己睡不着,与你无关。”辛夷爽朗地笑了笑,话锋一转,心生一个主意,“吉瑞,你可要帮我一个忙。”

  “辛夷小姐,您尽管吩咐就是了。”吉瑞毕恭毕敬地说道。

  辛夷笑嘻嘻地对吉瑞说:“你帮我养一只信鸽,用于我和卢画师之间通信吧。”

  吉瑞瞬间懂了辛夷的心思,颇感为难:“辛夷小姐,不是小的不执行您的吩咐,您这可是为难小的啊……王土司大人不是不喜欢您和卢画师来往吗?要是给王土司大人知道了,他肯定会斥责小的,小的到时候也不好交差啊……”

  辛夷听罢,噘起嘴嘟囔道:“吉瑞,我平时待你不薄吧?这点小忙你都不肯帮吗?”

  “这……”吉瑞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辛夷只得给吉瑞吃下定心丸:“你放心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吉瑞这才笑逐颜开:“有辛夷小姐您这句话,小的就放心了。小的保证,小的一定为辛夷小姐您训练一只最棒的信鸽!”

  辛夷拍了拍吉瑞的肩膀,笑着说:“我就说嘛,吉瑞最好了。”

  辛夷的脸上挂着僵住的笑,与之相反的是她内心的低落。不用吉瑞提醒辛夷也知道,王玺有多不满她和卢有心来往。辛夷想要吉瑞为她训练一只信鸽,若是“龙宫”建成之后,王玺干涉她与卢有心来往,勒令他们不能再见面,他们之间至少还能飞鸽传书。总好过从此彻底断了联系,彼此只能各自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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