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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袁为志此人, 人人皆颂其忠直,后来甚至被当今圣上称为“直臣”。

只有陆濯知道,他就是个奸诈小人。什么忠, 什么贞,皆不过是幌子。其私下曾频频鼓动各方势力, 搅得朝廷风波不断。

更有甚者,其与那人联络紧密之事, 竟瞒得密不透风。

也正因如此, 他才会对其减少防备, 哪知一着不甚,命丧其手。

还有那方家,表面上与姓袁的全不对付, 私下竟也是那人的膀臂。

陆濯当初查出当年生父之死,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可惜他未能为父报仇,却先落于人手。

这些都是他前世查到的,现在的袁为志尚不识得他这个未出茅庐的小子。

急不得!

钱钏并不知道这些官场上的事。

家里三个秀才考完, 离官府发榜尚需半月时间,这半月里, 除了最初几日在家里和赵夫子陆桢一起守着三位补眠的大功臣外,剩下的日子,她又要开始忙碌了。

她知道,这次乡试,陆濯李青御三人是必中的。

他们虽未住在河边宅院里,并不妨碍她将此作为噱头, 甚至还想挂个招牌广而告之。

但也只想了想便作罢:李青御倒罢了,陆濯和邹介向来含蓄低调,必定不会让的, 万一惹恼了,就不好收场了!

她让毛顺儿和陆桢去找了木匠,在小花园的石板平地上,背靠水池,建了个方台——就是后世舞台的雏形。

再在一旁,用方木和粗布,搭了个简易帐篷一般的棚屋。

对着方台的正面空着,摆着两条长案,案前案后皆放了条凳,以供工作人员和客户现场成交之用。

其他三面用粗布围起来,只在侧边留了个不起眼的暗门。

一个简易的售楼处便成立了。

不对,是售房处,因为陆桢不明白,明明都是普通的平房宅院,并没有小楼,为何叫售楼处。

钱钏想了想,以现在的技术,今后所销售的房屋,估计很难有大规模的楼房了,为了不和陆桢多解释,也为了通俗易懂,她直接定名:售房处。

简单明了,客户听了,不问也知道是干甚么用的。

钱钏想,既然要转行做房地产,必得有个响亮的名头,等以后做大了叫起来,便是某某集团的项目,多威风!

想了又想,辗转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决定了,就叫做:“亿达集团”!

嗯,反正只要不姓张,亿达很好,将来,一个接一个小目标去实现就行。

亿达集团就这么草率地成立了!

接着,她又给她的亿达集团名下首个楼盘取名:滨江锦园!

有江(是河)有园,贴切!

钱钏让陆桢去找绣娘,用布将“滨江锦园”四个大字,绣成条幅,挂在售房处的门头上。

再有就是宣传页。

她先想好了广告语:什么滨江锦园,上风上水,坐拥繁华,等等,写完之后,尚须得再画个写意版的房屋远景,一张宣传页便大功告成了。

这写写画画的事,自然还得交给家里的三位读书人。

钱钏到府学街的铺子里买好纸张,想了想,又买了笔墨纸砚:她毕竟是要写上几十上百张的,怕那三个人不舍得,她便自己携带,省得他们多话。

因她买的多,是笔墨铺子的大主顾,铺子便派了小二来给她送货。

钱钏带着小二到府学街李宅,直奔主院。

果然不出她所料,陆濯三人外加赵夫子,全都聚在这里说话,不用作他想,必定在说乡试考题的事。

只听李青御说道:“……前两场的经义倒还罢了,只第三场那道时务策,有些拿捏不准……”

“谁在外头?”陆濯道。

耳朵倒尖,钱钏腹诽。

她本想在窗外哨探着,等他们说完再进去,哪知才进来只听到半句话,他便听见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就不耐烦等,只是这样一来,打断了他们谈兴,他们未必会高高兴兴地帮自己写这些宣传页。

好在他们并未如此——至少李青御和邹介是。

李青御一听要写“宣传页”,十分新奇,说:“从未见过这等物事,是怎样的,你说来听听?”

钱钏便把用途和要求说给他们听。

赵夫子听完,笑道:“我还有事,就不参与你们孩子的把戏了,回见!”说完便溜了。

李青御则没有那个觉悟,他听说钱钏已经写了了广告语,便让她先拿出来瞧瞧。

钱钏本就得意于自己想的广告词,见他问,便珍之重之地从袖袋里取出,往案上一铺,用镇纸一压……

“噗——”李青御刚喝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咳,咳咳咳……”

邹介有涵养,只抿嘴笑而不语。

陆濯因先听她说的宣传页,又要写,又要画的,一说到画,便想起那个园子图纸来,便板起脸,收着眼神,不去看她。

因钱钏得意地将写了字的纸铺到书案上,李青御又这般大的动静,他便忍不住勾了头去瞧。

不看还好,只见那张白纸上的字,有的歪歪扭扭,有的缺笔少划,最重要的是,每个字都是一团一团洇湿的墨团一盘,一看便知写字之人不会用笔。

最离谱的是,最顶端剧然还一几笔画,画了几个格子,和一条重重的墨痕,想来就是那条内河道。

陆濯也微微勾起唇角,转眼见李青御笑成那副模样,又有些不大高兴——自己妹子不会写字,他笑甚么?

这自然是出自钱钏的手笔,她本想找支炭笔来写的,一时没找着,只好用现成的毛笔来凑合。

一个是写简体字的习惯,一个是不大会用软笔,写出来的字便不大入人眼了。

钱钏是个实用主义者,本不在意这些,写得不好就不好,能看懂就行,可见到他们笑成这般模样,钱钱脸皮再厚,再不在意,也有些尴尬。

她小脸一绷,道:“不会写字而已,有甚么好笑的?”

李青御一怔,果然收了方才的模样,重重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拱手郑重道:“对不住,钏儿妹妹,着实不该的!原谅则个。”

邹介则笑着摇头。

钱钏哪里要他道甚么歉,忙道:“没事没事,你赶紧来帮我瞧瞧,这样的广告语有没有甚么不妥?”

李青御念道:“上……”

“风!”钱钏道。

“上风上水,坐拥繁华……你还请道士来给看过风水?”李青御边念边说道:“那里离北市虽一桥之隔,但离那边的北市大街却并不近,这坐拥繁华的坐拥二字,用得似乎不大妥当……还有这‘商务核心’,真真谈不上……”

钱钏笑道:“这些你别管,只管照我的写就是。”

李青御虽一头雾水,转头瞧瞧陆濯和邹介,两人均不说话,便也只好作罢,提起笔,按她的词写了一遍。

钱钏在一旁拍手叫好:“好,青御哥的字,果然大有进益!”

陆濯和邹介也都点头。

李青御近半年来确实下了苦功练字,现在才算小有所成,得大家夸赞,自然十分得意。

邹介也照着写了一回,虽不如李青御的飘逸,他的字更趋沉稳。

两人写完,却道,只会写,不会画。

说完,三人齐齐看向陆濯。

有前车之鉴,陆濯内心十分拒绝给钱钏画画!

却耐不住大家一起劝,又有钱钏的再三保证,说绝不会干涉和更改画样。

“你瞧,你画在这里,它就在这儿,又不是用来做房样子,我也移不走,怎么会有问题呢?”钱钏摆出真诚的面孔。

李青御和邹介也道,说从未见过他的丹青,想见识见识!

陆濯心想,上回小花园的样子图,被她丢尽了脸,这次正好趁此机会挽回颜面。

既如此,便不再推脱,提起笔,问她有何要求。

钱钏道:“你上回看见那排院子了,我想,若它能迎着落日余晖,映着河边垂柳,半遮半掩,必定极美!”

陆濯想了想,提气,下笔!

他有心在李青御陆濯二人面前卖弄,便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三笔两画,一气呵成!一副垂柳映院图便出来了!

“好!”李青御和邹介齐声叫好!

“没想到,陆兄居然深藏不露,竟有这般能耐!”李青御艳羡道。

他们两人虽不会画,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只见这画寥寥几笔,便将一副江南夏日的晚景图给勾勒出来,可见其绘画功底之深,绝非一朝一夕可练就。

得了他们发自内心的夸赞,陆濯上回画园子图的失落之心才稍稍得到些抚慰。

钱钏这回想要的,正是这种一看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图画:宣传嘛,就是要让人一看便喜欢。

“太棒了,就是这种图!”钱钏也跟着拊掌,极力夸赞一番之后,说道:“咱们快抓紧时间,画上它一两百份……”

其实一两百份不多,若非想到这时没有印刷技术,全靠手工抄写,她倒想印上成千上万份。

“什么?”方才心情甚好的陆濯,不可置信地瞪起了眼睛:“一两百份?”

钱钏看看铺子里小二送来的厚厚一打纸张,疑惑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可能……要大家辛苦些!”

“这……这是辛苦与否的问题吗?”陆濯将画笔“啪”地拍在书案上,那画笔一顿之后,骨碌碌便要滚下桌去。

好在他及时将其接住,才使得它得以保全,可他的话却因这小动作失了威严。

“那是什么问题?”钱钏小声问。

陆濯忍怒道:“一副画,画得好不好,全在其意,形倒是其次。为何人常说‘一幅好画’,一幅!那是因为,画之其意,可一不可再,你画上上百份成什么了?莫说上百份,就是画上十张,也未必能张张都保持其意!”

“原来是这样……”钱钏小小地舒了一口气,道:“这不值什么,普通人谁能看出什么‘意’来,只要是那么个样子就成……”

“胡闹!”陆濯一巴掌拍在书案上,这回是动了大气了。

钱钏的肩小小地抖了一抖,随后便想,他这么用力一拍,换成自己,手掌必定疼死了,也不知他疼不疼。

心里这般想着,忍不住偷眼向上一望,恰好对上震怒中陆濯的眼睛,吓得她忙低下头。

李青御和邹介见他兄妹二人这般,都忙上前劝陆濯道:“钏儿妹子不懂这些,她的字尚不会写,又哪里懂得画?就我们二人,也只略知其皮毛而已……以后你教给她知道,也就是了……”

陆濯知道他们说的确实在理:

他们兄妹都来自小小的山村,他自家身世复杂不提;陆桢是养父的亲子,却从小未受甚么教导,前世甚至早早夭折;这位妹子更是命苦,小小年纪被卖,又被张氏折腾那么几年,哪里有甚么见识?

好在,这两年日子过得好了,他还有补救的机会。

见钱钏低头瑟缩着(其实只是削瘦而已),心中便软了软,道:“也罢,从今日起,你和陆桢一样,每日写一篇大字给我,书也要念起来,我日日都要检查的!”

“什么?我?”钱钏猛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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