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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79:【七十九之咒】


79:【七十九之咒】

“人形见, 是我的术。”白菊举起了手中的人偶。“用你‘记忆’里那些咒术师的话来说,也许是术式。不过我不懂这些,没有人教过我。我进入箱中,自然就会了。”

入箱之前, 白菊从未见过咒术师, 也不知道咒力或者术式是什么东西。然而, 也许是于生死之间觉醒的本能, 也许是因为供奉她的柩笼之处乃是历代以人形供养夭折的幼儿的形代神社,此地的灵力冥冥中与幼小的巫女产生了共鸣。总之, 箱中的幼巫女拥有了类似术式的力量。

“人形便是形代, 我可以将他人的灵魂与它连接在一起。这样, 它就等于对方的替身,破坏人形见, 便可伤害对方,毁掉人形见, 对方也会死。但同时,人形见也可以暂时代替那个人的存在。”

永久花除了幽婚之时以外不离开柩笼。柩笼中盛有混有夜泉的御澄,她们正是以此为媒介勾连彼此所【看取】的记忆,也以各自的柩笼为节点,维系净化着结界。因此, 理论上深羽入箱之后便不可离开,深红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 无法与女儿见面。

而逢世则不同。她在仪式时坠出了柩笼之外, 受到夜泉的侵蚀与浸染, 又背负了过多的负面情绪, 虽然身体依旧在夜泉之中, 不断向着深处的彼岸黄泉坠落, 但灵魂与身体的连接在这数十年中已经变得越来越单薄。在夜泉的侵蚀下,她的灵魂正不可避免的朝着怨灵——或者说咒灵的方向转变堕落。

因此,在夜泉蔓延之处,她的灵魂反而可以自由行动。只是她多数时候不会离开黑之泽太远。即便灵魂离开夜泉中的身体,也多是在彼岸湖边徘徊。她仍然保有理智,恰恰是知道自己对于活人太过危险,所以才从不会去到那些误入山中的活人可能经过的地方。

然而,这也是白菊一直在担心的事情。逢世在数十年中,始终以纯洁坚韧的心灵压制着负面情绪,并用强大的灵力抵抗着夜泉的侵蚀,才使身体没有融化,维持着不生不死的永久花状态。

永久花不是亡者,只要一日不融化——或者说,不死去——逢世就不会真正堕落。但反过来说,一旦逢世的心灵与身体融化,她已然开始变质的灵魂将再也无法抗拒诅咒与黄泉瘴气的侵蚀,会瞬间堕落转化为那些咒术师所说的特级过咒怨灵——就像现在山上那些已经被污染了的死去的巫女神官的灵一样。

即便深羽可以作为新的大柱镇压夜泉支撑结界,她也不一定能阻止逢世的转变。对象太过强大,使用灵力强行解咒会非常困难。除非她可以消除逢世的执念——然而,那恰巧是白菊知道的,凭深羽一人之力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到那时,也许,深羽能做的只有凭借她或者那些随她上山的神官巫女们的力量,祓除怨灵化的逢世,让她得以安眠。

——但是,那样的话,就太过可悲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延缓她的融化。对于白菊来说,逢世是特别的存在。即便是多一天,一周,一个月也好,想让她继续活着,不想让她以变成咒灵这样的方式死去。

“而我和逢世不一样。即便你现在见到我……我也没有离开柩笼。”

白菊说着,晃了晃手,手中的无面人偶身上的服饰便瞬间成了白无垢。她又摇了一下,人偶随之变魔术一般的再次换上了与深羽一样的白衣红袴。

在深羽惊讶的目光下,白发红眸的幼巫女抿着唇,微微弯了弯嘴角,有些骄傲的,更多却是落寞的,很浅很浅的笑了一下。

“我的身体还躺在柩笼之中。现在你见到的,是连接着我的灵魂的人偶。只要不离开柩笼太远太久,我哪里都可以去。”

“当然,说是‘哪里’,其实也就是这山中的几处。”

不知森林,形代神社,幽宫,忌谷,结之家,大祸境,彼岸湖。仅此而已。

“不过,这样于我就足够了。反正我也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外貌虽然幼小,白菊却是永久花中最“年长”的那个。近百年时光过去,即便被黄泉污染,哪怕仅有人偶与小孩子的怨灵作伴,这里依旧是白菊所熟悉的山中。而沧海桑田的山外,早已没有了她熟悉的景物,与唯一想要再见的人。

于她而言,那里才是异界。

将自己的世界从狭小的箱中扩大到了能见到草木流水云朵夕阳,有人可以交谈玩耍的箱庭。对白菊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如说,没有那个人的话,哪里都一样寂寞。

“但是,你不一样。”你还有,想要再见一次的人的吧?

白菊说着,抬头注视着深羽的眼睛。

“人偶是由我的术形成的。不能离开我太远。所以,不能让人偶代替你下山。但是,可以反过来,你的灵力足够强大,作为夜泉子,你的灵魂分割起来也更容易。我可以把你的灵魂附在人偶上,人偶便可以连通你的灵力。这样,也许可以让人偶替你留在箱中,镇压结界。”

她很细微的弯了弯嘴角,忽然转开了话题。

“你和深红,在逢世融化前入箱。因为有深红分担,逢世才能支持到现在。而有了你的净化,她便可以支持得更久。”

哪怕这支持对逢世而言很痛苦,白菊也宁可她像现在这样“活着”。

说是任性也好,执念也罢,那是她对于漫长时间里,唯一与自己拥有着共同的心情与思念的那位巫女的私心。这世上,唯有黑泽逢世能证明白菊的回忆并非虚幻的错觉,也唯有黑泽逢世,和她等待着,期盼着,思念着,同一个人。

麻生邦彦。阿彦。总是穿着结城紬的和服的少年。他很聪明,知道很多事情。认识星星和花草的名字,会写很难的汉字,却并不饶舌。笑起来的时候有点腼腆,眼睛像春天的湖水。

白菊温柔又怀念的,眯起了眼睛。

她知道的哦。对于阿彦来说,她只是一个需要照顾和迁就的,身体虚弱的玩伴。

但是对她来说,阿彦是,最特别的人。

所以,在祭典上,她让阿彦截下了自己的发束。那是她的寄香。她期待着,就像小时候他总能在捉迷藏的时候找到她一样,等他长大了,也会有一日,带着寄香,来到日上山,再一次找到藏在小小的黑暗箱中的她。然后,他们会一起在狭小的黑暗里,继续幼年时的约定。

但是,她没有等到阿彦。白菊眨了眨眼睛,她看着深羽,却好像透过她,看向了黑暗中的某处。

她没有等到阿彦。她只【看到】了,明明爱上了长大后的阿彦,却什么也没有告诉他的逢世。

真奇怪啊。她将寄香交给了阿彦,霸道的和他定下了约定,固执的相信他一定会来。可逢世明明【看到】了阿彦的心意,却什么也没有说的,让他就这么下山去了。

她们真的一点儿也不一样。那时候,白菊想。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她们是一样的。

她、逢世、深红、深羽,她们都是一样的。

白发赤瞳的幼女抬起了头,看向了深邃迷蒙的黑暗深处。

——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吧。既不在现世,也不在隐世。他大概,先她们一步,去往彼岸了吧。

是不是因为走得太过仓促,所以,他才没有来呢?虽然白菊偶尔还是会这么想,但她已经,不再执着了。

过去了如此漫长的时间,阿彦终于成了只存留于她和逢世记忆里的存在。所以才不想让逢世离开——无论是留下她一个人面对回忆。还是看到他喜欢的女孩子变成布满诅咒与污秽的怨灵,都是白菊无法忍耐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白菊是很感激深羽的。这也是,她会来见她的原因之一。

“同样的,逢世支撑得越久,你能够在现世留存的时间也就越久。”

——哪怕,这个“越久”可能只有数天,数月,或者数年。

“可是即便如此,你也想要的吧?”

看着眼前的少女,白菊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在祭典的前一日,她拉着阿彦躲进了神社拜殿的台阶下面。那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台阶之外人来人往,但古旧泛黄的帘幕之内,是只有两个人的,安静又亲密的小世界。

如果可以一直藏在这里就好了,如果祭典不会到来就好了。如果时间能停下来,夕阳永远不会落下就好了。她当时,是真的这么想的。一个时辰也好,一刻钟也好,只要和阿彦呆在这里,就可以不用去想将要到来的分离了。

可是后来,她还是离开了那处黑暗。是怎么离开的呢?她不记得了。白菊只记得,离开那片黑暗的时候,她第一次,哭了出来。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觉醒人形见这样的术式呢?

白菊忽然想,然后,她看着眼前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像是了悟一般的笑了。

——大概是因为,哪怕知道阿彦不会来了,我也依旧被那个约定束缚着吧?

他拿了我的寄香,我的灵魂。所以,那个人会带着我的灵魂,回到我的身边。

会来的。

他会来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白菊躲在形代神社的雏坛下,偷偷写在手记上的话。是今天吗?还是明天呢?等待让人忐忑,箱中没有光,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那么,如果睡去了,会不会错过呢?

只是这么想着,就无论如何没有办法闭上眼睛了。啊,如果这神社中的人偶能代替我醒着就好了。醒着,看着,等着,就不会错过他的出现了。

宛若旧日重现一般,容貌永远停留在了幼年的永久花像是哭泣似的,笑了起来。

结果,她们最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最简单的一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

——可是,我已经,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但是,你也许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再去见见,想见之人。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相反,我很高兴啊。”

很高兴你陪我聊天,很高兴你帮了逢世,很高兴……我能帮到你。

白菊伸手,将穿着巫女服的人偶递到了深羽的面前。

“所以,深羽,试试看,去做我做不到的事情吧。”

深羽跪在水中,怔怔的看着被递到眼前的人偶。良久良久之后,她颤抖的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巫女服的无面人偶,像小孩子一样,再次大声的哭了起来。

12月的时候,日上山落下了第一片雪花。

彼时,黑泽宏辉正独自一人跪坐在水上宫的正殿中。

这里是建在彼岸湖中的古老神社,整座日上山中距离黑之泽与夜泉最近的建筑物。常年被水气与浓雾包围的神社没有通向外界的道路,唯一出入的方法,便是乘船自幽宫逆水而上。

自仪式之后已经过去了七个月。

他们陪同雏咲大人来到水上宫之后,不仅祸津阳消失,周边的诅咒与黄泉瘴气更是不断被柩笼中散溢而出的强大灵力净化。永久花入箱不过数月,彼岸湖上的浓雾都浅淡了不少,山鸣的征兆消失了——毫无疑问,一切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甚至,入秋之后,彼岸湖上那个朦胧遥远的影子,也不再出现了。

他们的做法成功了。虽然遍布山体的污染还在,黑之泽依旧未曾平息,但在雏咲深羽大人强大的灵力压制下,夜泉再次泛滥的危机,确实被延缓了。

但是,黑泽宏辉并不因此感到欣慰。

水上宫的建筑制式极其古朴,因此采光便分外糟糕。再加上彼岸湖上常年不散的雾气。即便白日,大殿中也一片昏暗。没有声音,纯然的死寂包围着一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水上宫的环境实在不适合活人居住,即便已经比初来时好了许多,这儿依旧是瘴气最严重的地方。所以黑泽宏辉将其他随行人员都安排在了幽宫。留在这里的,仅有他一人而已。

这样也好,没有其他神官巫女,他便也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只是七个月,老者看上去却苍老了许多。原本他须发皆白,身姿却很是挺拔高大,行动之间也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气度与威严,丝毫不显衰老。然而此刻,黑泽宏辉的背脊虽然依旧挺得笔直,整个人却毫无生气。烛火摇曳,为老者皱纹沟壑的脸上打上了一层枯黄。他面无表情的跪坐在大殿中,看上去就像一座石像一段朽木,似乎随时会模糊融化在大殿内的阴影中。

直到一片死寂中,传来了烛芯轻微的噼啪声。老者才抬头,将目光投向了大殿正中被古朴华丽的灯盏与烛火照耀着的柩笼。

就像雕像被注入了些微的生气,黑泽宏辉的神色柔和了起来。他站了起来,走向了烛火,熟练的拿起了一边细长的剪刀,剪掉了垂落的烛泪。

这是整座水上宫中唯一的光源,而这七个月里,黑泽宏辉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为灯盏加入燃料,保证守护着永久花与柩笼的忌火能昼夜长明,永燃不息。

忽然,某种阴冷晦暗在空气中突然汇聚。烛火突兀的摇晃了一下,火光投射于大殿一角的影子中毫无征兆的传来了幽冷苍老的声音。

“……永久花……寄香……柱……”沙哑尖利的老妪的声音,宛如自语般忽高忽低的响起,“要准备幽婚……绘马……”

“没有寄香。也没人画绘马。”

整理着烛火的老者头也不回的答道。

“照片……照片……要找到合适的稀人……”

“也没有照片。”

“……没有……?”

阴寒袭来,白影毫无征兆的凑近。老妪形象的怨灵——结女僵硬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是,没有。雏咲大人没有留下能够替代绘马的照片。”

“没有……照片……”

怨灵老妪喃喃重复。随着重复,她浑浊的眼球迟钝的转动着,紧紧盯着老者的动作,环绕着浓重瘴气黑雾的僵硬的脸上,肌肉慢慢向下拉扯,显出了阴沉的表情,看上去分外阴森骇人。

黑泽宏辉平静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这是结女。在日上山上,结女着白衣,负责永久花幽婚仪式。匡女着黑衣,负责护送永久花入夜泉。八十年前,担任这两职的是双胞胎的老妪。与被杀的神官巫女们不同,大灾厄发生时,她们正在黑之泽。先被夜泉吞噬而死,死后又遭黄泉瘴气的污染。黑泽宏辉和神社本厅一行护送柩笼进入正殿时,正正撞上了这两位死后所化的怨灵。

是非常强大的灵,以咒术师的方式判断的话,至少也是一级咒灵。然而,就像他们一路行来时所见的其他怨灵一样。在看到柩笼之后,原本试图攻击生者的怨灵突然停了下来。即便周身依旧缠绕弥漫着阴冷的瘴气与浓郁的死气。她们却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当然,在普通人看来,那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阴森诡异的呆滞僵硬。光是像现在这样,被结女那浑浊沉黑的瞳孔盯着,就足以让胆小的人骇得惊声尖叫。

但黑泽宏辉早已习惯了。在这七个月中,几乎一模一样的“对话”已经在他和结女之间上演了无数次。黑泽宏辉甚至知道,这句之后,结女会再问什么。

怨灵没有神志,只会重复着死前的执着——如果雏咲大人能看到的话,大概会笑哈哈的说些什么“像游戏里的npc一样诶”之类的话吧。

想到那位少女,老者的神色愈加沉暗。一时的分神,黑泽宏辉差点儿剪断烛芯。他赶紧放下剪刀,一边将残蜡放入灯盏中,一边听到结女阴冷迟缓的声音再次响起。

“麻生大人……照片……”

果然还是这几句。黑泽宏辉的手顿了一下。“他不在。”

“还没来……麻生大人……”

“……他不会来了。”

“……为什么不来……大柱……在等……”

“来不了了。”老者说着,声音中的苍老并不比结女浅淡,“他死了。早就死了。二十九岁?还是三十岁?总之,都死了有七八十年了。”

“……死了……?麻生大人……死了?”

“嗯。死了。断气了,不存在了。”大约是因为此地没有别人,黑泽宏辉的声音听上去甚至带着一些懒散。他用着平日不会使用的口语词汇,淡淡的说着,“有人说他死在了探险的途中,大概是什么深山老林。有人说他丧命于咒灵之口。反正不管是哪个,他都年纪轻轻就死透了。现世上,早就没有麻生邦彦这个人了。”

“死了……死了……”

结女再次喃喃的重复了起来,她的身影开始淡去,就像突兀的出现一样,怨灵隐没进了烛火摇曳投下的阴影之中。

黑泽宏辉直起了腰。也准备回到自己固定的位子上去了。

就在此时,“叮——”的一声,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了铃音般的轻响。黑泽宏辉的神色骤然一变,他立刻转身。然而,还不等老者找出铃声的痕迹,大殿中央的柩笼猛地大力摇晃了起来。

“!!!”黑泽宏辉陡然瞪大了眼睛,立刻就要扑上去。

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如同沸腾一般,“轰!”的一声,乌黑的夜泉突然冲出柩笼,如潮水一般掀起了箱盖。随后,一条白皙纤细的手臂自黑水中探出,颤抖着,死命攀住了箱壁。

在黑泽宏辉眼前,他亲自目送进入箱中的少女,雏咲深羽从内部推开柩笼的箱盖,浑身湿透,形容狼狈的翻出了箱中。

“砰!”

她像是无法支撑自身的重量一般,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红白的巫女服早已湿透,深羽全身都在滴水。她的皮肤白得像雪,看上去冰冷得毫无血色。漆黑的夜泉沿着她的发梢、脸颊和手臂、衣衫滑落,带着阴冷的寒气,一边坠落,一边被结界中浓郁的灵力蒸腾,化为氤氲的黑雾,消散在空中。

老者整个人都怔忡得僵在了原地,下一秒,他便立刻甩掉手杖,疾步冲到深羽身旁。

“雏咲大人!”完全不在意少女身上还沾着能腐蚀血肉的夜泉,老者单膝跪地,赶紧拥住了虚弱的少女,“您怎么样?”

发生了什么?是夜泉有异变?然而结界没有变化,难道是其他的问题?

威严与锋芒一瞬间回到了老者身上。担心短暂的离开会对永久花造成影响,他当即就要以灵力探查少女的情况。然而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全身脱力的靠在老者的手臂上,深羽压榨出了仅剩的力气,紧紧攥住了黑泽宏辉和服的衣袖。

“哈……哈……”她一边喘着气,一边抬头死死盯着老者的眼睛。必须快点说出来,不然,她怕自己来不及说完,就要晕过去了。

“黑泽先生……夜泉和结界都没事……逢世大人,不会马上融化了……”她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视线里却已经漫起了黑雾。不行,还不行。

“……我和白菊大人,找到了……找到了延缓逢世大人融化的办法……我可以做到!”

“就算不在箱中……我也可以做到。所以,所以……”

还有最后一句!

“……我要回——”

如同被剪断了琴线,深羽的声音戛然而止。黑泽宏辉赶紧伸手搭在昏迷过去了的少女颈间,细弱却切实的脉搏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后,老者移开了手。烛光下,表情渐渐自他的脸上消失了。黑泽宏辉还没有老到失去思考能力,他清楚的听懂了少女的话。

也正是听懂了,他才无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情。

庆幸?悔恨?狂喜?仓惶?又或者,是安心?

不知道,即便年岁已然超过了大部分一般人,黑泽宏辉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一刻他心中复杂的震荡。但唯有一点,唯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老者抿了抿唇,忽然将少女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逢世大人,不会马上融化了……”——他听到了,少女是如此说的。

烛光下,有水滴因他的动作而坠落。黑泽宏辉仰起头,眼中亮起了神采。

毫无征兆的,他突然低声的,沙哑的,笑了起来。

——果然,即便是如此,即便是如此……

——他也希望,她能够继续,“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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